正是碧草如茵,斜阳远照,春江水暖睡鸳鸯的时节。洛阳听雪楼
后花园内,绿柳吐絮,连翘蹦芽,满眼嫩绿鹅黄,好不娇俏。
其间,一小小身影,雅兰衣衫,眼眸不洗而明,嘴唇不点而丽,观之秀气伶俐,然眉间的一丝英气却怎么也藏不住的透着了出来。静坐在石凉榻上,随手翻看着书柬,封面“灵枢”二字,流云飘逸。
这便是听雪楼的少楼主,人中龙凤的后裔。
刚满三岁,性格沉稳内敛,聪慧过人,旁人皆感叹其天赋异禀,将来必是奇才。
去不想这孩子全不袭其父母,不喜江湖,爹娘的血薇夕影从未碰过,却是将《灵枢》、《素问》、《金匮要略》、《千金方》等医家典藏,悉数读过了。
听雪楼主萧忆情一身白衣,立在春光明媚之中,看着那读书的孩子,向来冷漠的嘴角不经意的翘着。
“少楼主最近又长进了不少啊。。。”南楚三楼主赞叹道,站在听雪楼主身边,满眼笑意。
“闲暇时多让婉辞带着瑾儿来楼里转转,不然怕以后他兄弟二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听闻此言,青衫的南楚诧异,跟着说道:“大哥可是要带少楼主出门?”
白衣楼主微微一笑,并未做答,静思了许久,吩咐道:“弄三枚回天令来,再备下三十万两黄金,十日后方用。”
“是,弟即刻去办!”南楚正要跪下领命,手臂便被轻轻服了,于是起身静候。
“阿靖最近的身子多有不适,找个人瞧瞧,我也安心些。麟儿也三岁了,虽身体康健,随着看看也是好的。”萧忆情静静的说着,眼神望着那一片嫩绿中的身影,藏不住的宠爱。“何况医人之事,我自是不懂的,这半生皆是被人医了,若这孩子爱治病救人,此番带他去认个师父,也不枉费走一遭。”
南楚恭敬的听着,明白其中缘由,听雪楼主此番打算是携一家人同去漠河药王谷了。
可是,要三枚回天令做什么?
尽管江湖皆姓听雪,十枚回天令也不算什么,但是依楼主的性格,断不会做无用之举。
看出了南楚的疑虑,白衣楼主随手扬起一封书信,展开只见上言:
北境战事狼烟,主帅林殊临危受命,命悬一线,仅凭犬子一人之力恐无余生,望听雪楼主援手一救,老朽不胜感激。火凰珠奉上,万望勿辞!
琅琊阁主拜上
要知,当年听雪楼主萧忆情与琅琊阁蔺老阁主有知遇之恩,二人可谓忘年之交。然自那老爷子逍遥自在,云游四海之后,便将琅琊阁交给儿子蔺晨打理,便再无音讯。如今忽的飞哥传书,托了此事,竟用了“拜上”二字,还一并奉上世间奇宝火凰珠,看来必甚是看重此人啊!
“大哥,第三枚回天令便是为这个林殊准备的吧。”南楚说道:“可是,听雪楼向来从不插手朝廷之事。。。”
微微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白衣楼主笑的隐然,吩咐道:“跟墨大夫说一声,这几日料理好家事,十日后随我同去。”随即抬头望了望头顶已然有些蕴热的眼光,懒懒的说道:“眼看夏日将近,漠河那里的日子还好过些,避避暑甚好。”
说罢,随风离去,白影飘逸。
冷月无声,夜深了。。。
清寒月光如烟笼薄纱,一女子白衣胜似如水月华,坐下廊下,庭中欲静之树不止之风,扰乱着她的思绪。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女子带着笑回过头。还未开口,一袭菱纱碎花的披风便轻轻盖在了肩头。
“这里风大,虽已近夏日,可你仍旧畏寒,莫吹病了。”
听言身旁男子极尽温柔的话语,月白衫子的女子无奈的笑笑,随手折了一朵芙蓉,递到他眼前:“这花可娇媚?”
“自然。”听雪楼主不可置否。
“我可比这花还娇柔?经不得风吹,微微一动就败了?”
见他面上些许尴尬,女子也就笑着说道:“不用这么紧张,自怀了身孕那日起,这些年,你就差点把我放在金台上供着了。如此这般,我和那养在笼里的金丝雀还有何区别,怕是再也配不起这把血薇剑了。”说着便从袖中抽中那把绝世名剑,摇曳的清光如红蔷薇的花瓣。
“如今麟儿已经三岁多了,我身子仍旧康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收剑,转身,纤手拂过面前男子的俊眼修眉,向来冷漠寡言的血魔之女今日竟大有些不同,柔声问道:“可是有心事?”
结缡十载,早已心意相通,白衣楼主眉头轻颦的忧丝,虽清浅,终究逃不过她玲珑心思的眼睛。
“阿靖,我们去药王谷走一遭如何?那里清凉舒透,避暑必是好的。”萧忆情将妻子的手稳稳握在掌中,所答非问。
白衣女子不答,仍旧笑着看他,她知道绝不是避暑二字这么简单的。
“一来,你的身子最近总是畏寒,大不如前,墨大夫说,因是麟儿是男胎,壮了你的阳卫血脉,才成了前些年康健之态。我也原以为你的身子终是大安的了,却不想随着时间的耗损,仍旧掩不住虚式。如今墨大夫也没什么好法子,这么耗着终不妥,去药王谷找她瞧瞧,或许可解。”白衣楼主缓缓说着,声音飘渺似风。
“二来,麟儿日渐长大,日常观之,恐非习武之才。”
“那又怎样?,我。。。”
蓦的,覆上她的樱唇,听雪楼主将她的话堵在口中,仍旧是这般倔强的脾气,总是等不得他说完。
微微喘息,有些舍不得的松了口,怀中的人儿已经面上红透。
“听我说完。。。”声音魅惑,藏不住的宠溺,溢满柔情。
“你我半生杀戮,出入生死,麟儿不入江湖,到真是合了我的心意。他有救人回天的善心和秉性,此生做个逍遥自在的郎中,岂不比我们要洒脱的多?”
白衣女子梨涡藏笑,他所言皆是她所想——只愿孩儿此生平淡温馨,不要在涉足血腥的江湖。
“所以,你打算带麟儿去药王谷,拜墨白姑娘为师?”
听雪楼主但笑不语,揽了妻子的腰,缓步而行。
良久,说道:“墨大夫家传宫廷御医,名门正道;墨白乃师从拜月女史,医术缠并法术,玄邪之道。但这世间,也并非只有正邪两道。”
“哦?如今,你倒是对医家诸事通透啊!那这第三种神医是哪路神仙?阿靖愿闻其详。”
面对着妻子的打趣,白衣楼主也不恼,仍旧笑着说道:“这第三种医者也并非什么神仙,不过是蒙古大夫罢了。”
“蒙古大夫?”阿靖闻言诧异,眉眼间藏不住的惊奇。
“这蒙古大夫,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江湖郎中。上不得台面,从不走常理,居无定所。然越是这种滑脱越拒之人,越是出手神妙,可解得奇毒,救人于回天。”萧忆情说的轻松,好似这是他经历过的事情。
“这蒙古大夫可是楼中之人?阿靖倒真想见见”月白衣衫的女子微眯凤目,看着身旁男子问道。
“终究是江湖中人,然江湖皆我听雪楼者,你说算不算楼中人?”答的巧妙,弄得阿靖竟不知如何接话。
“此次药王谷之行,墨大夫同去,若是无变故,在那里亦可遇到那位蒙古大夫。医家各路高人,麟儿皆有幸可见到了。拜谁为师,皆由他定就是了。”听雪楼主谋划之事,向来是滴水不漏的。
“那便随你走一遭吧。”
得到了妻子的首肯,白衣楼主笑容更甚:“兴许还会故人重聚,真是年岁大了,总是会回想起过去。”
过去?过去皆是杀伐决断,谋划无常,腥风血雨,难道还会有温暖的过往可供珍藏?
见身旁女子面上的疑虑,白衣楼主柔声说道:“旅途遥远,到时候有的是时间说与你听。眼下夜已深了,早些歇息吧。”
说话间,二人已进了暖阁,拉了妻子的手,踱步到榻边。
和衣而卧,听雪楼主磁性的声音幽幽而起,拥紧了怀中的人儿,道:“算一算,我们当是第一波去药王谷的人。三年未入,如今三十万两黄金的诊金,阿靖,你说这算不算雪中送炭?”
“你。。。”怀中之人气的好笑:“是你命人收了三年的回天令,害药王谷颗粒无收,如今好像给了人家多大的恩惠,倒要墨白姑娘来亲自拜谢似的。”
“药王谷主财尽天下,几十万辆黄金也未入得了眼。倒是这三年无病患讨扰,他二人悠闲度日,逍遥自在,可不是要谢我么?”言语狡谐,阿靖也不知如何接话,索性翻身向里,撅着嘴道:“严词狡辩,睡觉!”
轻吻落在耳畔,气若游丝“睡吧。。。”
不多时,平稳的呼吸声便传来,萧忆情替妻子掖了掖被角,便独自起身窗边,望着一轮新月皎洁,心中默念:“小殊,花开时节逢故人,如今,夏花欲放之时就在眼前,你,一定要挺到与我相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