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珍珠

长安，仲夏

闷热的天气使得长安城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在晃悠，纷纷都躲在家里纳凉，唯有灞桥岸边的栖息在柳树枝上的知了聒噪个不停。

西市，一座名为檀缘阁装饰的格外古朴雅致的二层小阁楼，廊前挂着两个小巧精致的红色灯笼，垂下来的流苏静静地垂在那儿，就连那串挂着的紫色瑰风铃也是一动不动。

檀缘阁与其他的店铺不一样，它是专门买卖古玩字画，奇珍异宝，鸟兽花卉，以及一些从未有过的稀罕玩意。而且只有有缘人才能走进这家店与店主谈论买卖。

大厅里一排排阁架上摆着价格珍贵的文房墨宝、香料、陶瓷器皿、珠宝首饰、铜镜、唐刀……暖色的墙壁上还挂着十几副名贵绘画，红木地板上铺着昂贵的波斯鹅绒毯。

柜台后的贵妃椅上，一只通体墨黑柔顺发亮的毛发，两只眼睛成褐绿色，如同黑夜中发出幽幽绿光宝石的黑猫探出毛茸茸的脑袋，举着猫爪，对坐在青木案边的年轻女子，有气无力的道:“主人，阿墨要变成烤全猫了。”

青木案边，隔着凤尾蝶戏牡丹的屏风，隐约可以看见一名身着青色散花水雾翠烟长裙的年轻女子，三千青丝绾发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肤若凝脂，眉不描而黛，杏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眉心的一点朱红色梅花更显得妖娆而妩媚。

同样，她瘫坐在凭几①上，细密晶莹的汗布满了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手里的鸾凤团扇，也是有气无力的道:“你主人我也要变成烤狐狸了。”

一狐一猫在吐槽天气的炎热。

“青姬，你这是怎么啦？莫不是中暑了？需不需要我去请回春病坊的孙郎中来给你瞧瞧。”这时，一个穿着冰蓝色华丽丝绸锦袍，墨发玉冠，俊秀儒美，唇红齿白的翩翩公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瘫在那儿面颊略微苍白的青姬关切的问道。

“无事，不用，叶郎君请随意挑。”青姬弱弱的道。

叶展影抿了抿唇，转头朝阁架走去挑选珍宝去了。

叶展影，字燿知，年冠二十，乃是当朝户部尚书叶闻垣之子，其父叶闻垣是武后的得力干将，深受恩宠。

“叮叮……”廊前的那串瑰风铃发出了轻快的声音。瘫坐在那儿全身无力的青姬突然坐起了身，望向门口，狭长而妩媚夹杂着血红色的瞳孔闪现了一丝诡笑。

果然，一名身着粗布衣裙，头上绾着当下流行的朝云近香髻，鬓中间插着枚木兰簪的女子走了进来。

如果远看不曾发觉什么，可是等那女子走近些的时候，就会发现她的整张脸生的恐怖诡异，两只眼窝深陷，眼角的一滴血红色朱砂痣，圆圆的如墨的瞳孔凸出，鼻梁塌陷，嘴唇是翻起，皮肤布满皱褶，整个五官揪揉在一起，就像是一个老妪。

正在阁架前挑选的叶展影选中了一面金丝宝石嵌入背镜，长尾兽纹的虎寿梵文铜镜准备向青姬询问价格，一个转身正巧和迎面走来的女子撞上，不禁抬头面露害怕，吓得是“啊”的大叫一声，手里的铜镜差一点儿掉在地上。

女子连忙朝他道歉，道:“奴家貌丑无盐吓到这位郎君了，还请郎君勿怪。”

“这位客人能踏进檀缘阁就是有缘，不知道您想买些什么，小店应有尽有，来，这边请。”这时，青姬扇着团扇飘了过来，笑道。

两人迎面坐在青木案边，女子告诉青姬，她叫珍珠，名字虽好听，可是长得却是丑陋不堪，从小父母就因为她的相貌而抛弃了她，将她扔在了城外荒弃的寺庙里，幸好一个老婆婆路过把她抱了回去，好生抚养，渐渐地她长大了，但是左邻右舍的小孩都不和她玩，嫌她丑，甚至会欺负她，拿石头砸她，还会喊她丑八怪，她常常会躲起来一个人偷偷的哭泣，她恨自己长得丑，恨他们因为长相而欺负取笑自己，所以她要变得漂亮，变得与众不同，让他们羡慕自己，追捧自己。

她凸出来的瞳孔闪现着炽热，“我要变得漂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变得漂亮吗？”

看着她瞳孔里的那抹狂热，青姬嘴角微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当然，您稍等。”说着起身朝里面走去。

不一会儿功夫青姬手心里拿着个描绘妖冶曼珠沙华花纹缠绕的粉装盒走了出来，放在珍珠面前，“这是血珍珠磨成粉而制成的曼珠粉，用了之后能让你的脸变得倾城貌美，堪称倾国美人。”

听到青姬说能让自己变成倾国美人，珍珠的眼神变得更加炽热，“那这个曼珠粉要多少银子？不管多少银子我都买。”

青姬扇了扇团扇，笑道:“我不要银子。檀缘阁的规矩是一物换一物，我只要您自己最宝贵最重要的东西，当然也可以包括是您的命。”

珍珠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最宝贵，但如果放弃曼珠粉，那么自己一辈子都将生活在丑陋中，忍受别人的欺辱和指点，她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她想要漂亮，要变成倾国美人，遂咬着牙道:“我把自己的命给你。”

青姬笑了笑，道:“好。那么您的命就是檀缘阁的了。”

珍珠也不管青姬何时会夺走自己的命，兴高采烈的拿着曼珠粉走出了檀缘阁，边走边嘴里念道:“变漂亮，变漂亮，变漂亮……”

叶展影拿着虎寿梵文铜镜走到青木案边，坐在珍珠刚刚坐的地方，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道:“青姬，你真要她的命啊？她那副面孔真的能变得倾国倾城？”

青姬扇了扇风，眨了眨眼，笑道:“嘻嘻，你猜。”

“哼！这面虎寿梵文铜镜多少银子？本郎君买了。”

“一百两。”

“给，一百两。”

“不，是一百两金子。”

“哼！算你狠！”

注释:①凭几，是有两个或三个蹄形足的特殊家具，几面较窄，几面后部上脑凸起一定的高度，上脑与扶手整体呈圈椅上半部的半圈状，与汉塌配合使用，是供人们休息凭扶的一种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