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雪尘拍打在信哥儿的脸庞上,他的表情僵硬极了,不是冻的,而是被眼前这个极美的人儿吓的。
刀哐当一声从害怕到颤抖的信哥儿手中掉落,杨玉环皱了皱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子。
然后杨玉环柔声细语地说道:“你才是本来的主人格,你拥有那段最初的记忆,李信和暗不过是你身体中另外两股力量的具象。只不过你现在的力量弱小,才一直处于沉睡状态。”
信哥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怎么办。
“你心甘情愿你的人生被那两个家伙占据吗?你不想和你的阿离姐姐过一辈子吗?”杨玉环用极具诱惑的声音说道。
“听他们说你在害我们!”信哥儿鼓起勇气,回了一句。
杨玉环低头轻笑,然后点了点头,说:“没错!我是要想杀了他们,但你我却想救下来,不为别的,也是为了阿离。”
“为了阿离姐姐……”信哥儿感到疑惑。
唉。杨玉环叹了一口气看向了信哥儿身后的远方,不知道在望什么,说道,“那姑娘太傻了太痴情了,你明明……不,或许是你的三分之一吧,明明那么无情无义,却还愿意救你。所以,我愿意为阿离保留一个能对阿离好的人格。”
“所以你选择我?”信哥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错。你保留着李信小时候的纯真,没有李信那样为了使命不顾一切,也没有暗那样疯疯癫癫不靠谱,你有的只有对阿离的依恋和喜爱。”
杨玉环看着信哥儿清澈的双眼,态度极其诚恳。
“为了阿离,也为了你自己……杀掉另外两个人吧!”
信哥儿沉默着盯着杨玉环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现实中的李信身体发生了变化,金色的长发似乎渐渐褪去。
杨玉环弹奏着琵琶,看到李信的变化很是满意。
而梦境里,暗在长城寻找信哥儿的时候却遇到一个手持花伞的少女。
“诶嘿嘿。是阿离姐姐!”暗显得很惊喜,不过想一想现在都是在梦里,这个阿离恐怕不是真的,那么是不是可以……
暗有点想入非非,不,应该是实践非非。可这个阿离把伞柄一下子戳中他的额头,让他连忙后退了几步。
“为什么在梦里,阿离姐姐也这么凶!”暗感到非常不满,平日阿离对李信是言听计从,对信哥儿是爱护有加,对自己却总是拳打脚踢的,明明是同一具身体,为什么待遇差距辣么大!
“小暗信啊!别毛手毛脚的,我不是你们幻想出来的。”阿离有些生气地说道。
“啊?”暗感到很吃惊,同时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羞愧。完了完了,这下自己在阿离心目中的形象真的彻底毁了。
阿离看着羞愧地像只鸵鸟一样缩在一堆稻草中的暗摇摇头。
诶。暗的想法真是难以猜测,总是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不过也正是这样,杨玉环才不能把暗拉到更深的梦境里去,阿离才能找到他。
阿离虽说不能完全理解杨玉环的这种幻术,但原理同庄周的引梦术差不多,必须融入创梦者的理解才能自由地操纵梦境中的人。
不过,显然这种幻术不需要自己完全构造梦境,被施术者的大部分记忆也被加入了进来。
也就是说,在这里李信他们同样有着操纵一切的能力 。
只是这种想法被杨玉环隐蔽,李信他们不经提醒是绝对想不起来的。
阿离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暗,暗一听自己也能随意操纵这里就感到非常有意思。
“那让我想想,我想建一个巨大的摩天轮!”暗突然指向上空,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建筑物拔地而起。
“这……什么东西?”阿离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东西,好像一个巨大的风车。
“嗯嗯嗯。”暗在脑海中沉思,接着说道,“还要过山车,激流勇进和鬼屋,对了对了一定要有气球,很多很多的气球!”
这个世界仿佛有求必应似的,一一实现。
“喔!”暗十分激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高兴坏了。
阿离倒是惊呆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阿离姐姐和我约会吧!”暗抓住阿离的手,也不管她乐不乐意。
“你这个贪玩的家伙啊!”阿离挣脱不开暗,感觉告诉暗这个秘密就是一个错误。
而现实中的杨玉环似乎也看见这凭空诞生的游乐场,心中也充满了惊讶与疑问。
暗的这些记忆从哪里获得的?
长城外。李信依旧坐在雪地里,他努力使自己不再看向这座被他亲手毁掉的城市。
可目光却时不时会移动到那些承载着无限回忆的地方。
那破烂的黄石砖道上曾有一个和蔼的男人领着他走进那偌大的城门,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旌旗之下,曾有一个女孩跟他畅谈梦想,保卫家园,保卫这座美丽的城市。
李信感到心好痛好痛,因为他仿佛又一次看见他将那个重生归来的男人扔下城墙,又一次看见自己的剑锋划开那个女孩的颈脖。
他们的血似乎一直在他的心中流淌,他明明下定了决心,就此无情无义。
在复仇复国的大业未成之前,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的筹码和可抛弃的棋子。
不应该在乎筹码或棋子的死活,这是明世隐直接教给他的东西。
在他被明世隐收养的那些年里,明世隐早就在他的心灵上深深烙下这种思想,他对明世隐来说就是一个威胁女帝的筹码和随时能被抛弃的棋子,而他唯一能活下去的方法就是对明世隐有用。
可这种思想在长城的生活中,慢慢的有些改变。真正待他如子的苏烈,真正与他做朋友的花木兰,后来又遇到了守约,玄策,铠还有沈梦溪。
他承认在保卫长城的那段日子是人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每当坐在篝火旁享受胜利的晚餐,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打闹的伙伴,那一刻他忘记过去的所有,沉浸在那幸福之中。
他开始思考自己除了作明世隐的棋子以外的价值,他能成为一个城市的守护者,能成为身边人的重要伙伴,也能被弱小的人依赖。
不知道为什么,李信更渴望这样的价值,这让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人,而不是大唐皇子的幽灵。
能保护所爱的一切,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可这些幸福却都扼杀在自己的手中,他的人生仿佛被神明诅咒,那些他无比渴望的东西,永远都遥不可及。
他逃不开过去的束缚,逃不开自己的命运。他注定是要踩着无数人的尸体,登上巅峰的人,在他没有完成使命之前,他不能停下来。
李信重新振作了一下,却又为自己感到悲哀,每次都用使命感来强迫自己,等到那天真的登上巅峰,自己恐怕真的一无所有了。
“但是现在我不能被虚假的幸福绊住……”李信重新正视眼前的城市,他从雪地里拔出一把巨剑,既然是在梦里,那一切皆有可能。
“我毁了你一次,就不在乎毁你第二次!”
而现实中的杨玉环,发现自己断了一根琴弦,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在这封禅台下,因为杨玉环的琴音,所有活物都应该倒下了。可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却站着一个魔种少年。
他那火红的头发中带着一抹雪色,似乎比镰刀上的寒芒还要冷冽。他那金红色的眼眸深处倒映出杨玉环的身影,一口利牙狠狠地摩擦着,似乎要将眼中之人咬碎。
空中似乎还在飘荡着他的通缉令,上面写着血红的大字:
百里玄策。
玄策也是很惊讶于自己的身体,早上的时候还伤痕累累,几乎无法动弹。到晚上的时候,狄仁杰来找到他。
“百里玄策,你曾是长城守卫军。我知道你帮助阿离越狱是被人欺骗利用,所以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狄仁杰的脸几乎隐没于黑暗之中,玄策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狄仁杰身边没有那个小跟班,此时的狄仁杰给玄策一种无比陌生的气息,如果不是那声音和气味同狄仁杰一模一样,玄策都觉得他是别人伪装的。
“我现在伤成这个样子,我什么都干不了!”玄策吼道,他感觉吼人都没有一丝力气。
“恢复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时间问题对我来说不算问题。”狄仁杰拿起他藏在胸口口袋里的怀表,一阵奇异的蓝色光芒笼罩玄策。
“你要干嘛?”玄策感到非常害怕,他从来没见过有这种法术,更没想到狄仁杰居然会施法。
突然,他感觉到身上非常的痒,一些伤口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等会你会觉得非常饿。”狄仁杰拿出一个大食盒,“等下伤好,吃完东西,帮我去封禅台看一看吧。那里会有让你满意的东西。”
“你……你想干什么?”玄策对着正在离去的狄仁杰问道。
“帮你完成复仇,仅此而已。”狄仁杰没有停下脚步,整个人都消失在黑暗中,“门我都给你打开了,机会只有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