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姐姐弹的琴真好。”小小的阿离初来教坊的时候，对杨玉环说的第一句话，“离也想像玉环姐姐一样受众人关注呢!”
“哦。”杨玉环琴艺刚刚略有小成，能听到有人这么夸她，略微有点飘飘然，“那离妹妹要不要我教你几下？”
“诶。不了不了。”阿离摇晃着兔耳朵拒绝道。
这一下反倒让杨玉环有点不知所措了，感觉十分尴尬，看样子自己的琴艺还没达到真的折服人的水平啊，自己刚才脸皮太厚了。
阿离看着杨玉环羞恼的样子，灿烂一笑，又说道：“玉环姐姐别误会哈。离是在想长安城最会弹琴的有玉环姐姐就行，离想学跳舞，为玉环姐姐最棒的琴音伴最棒的舞!”
现在，在巨大的舞台上杨玉环在弹琴，而阿离则在琴音中翩翩起舞。
夜幕降临，四周只有暗淡的灯光，寒风渐起，飘零的雪花越落越多。
阿离的舞步准确地踩中了杨玉环每一个音节，哪怕这首曲子是杨玉环即兴而弹，但阿离太熟悉杨玉环弹琴的方式和习惯了。
她由远及近地跳着舞，接近杨玉环，手中的花伞时而开启时而关闭，动作优美且轻盈。
杨玉环的琴音也是变化无穷，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弹指间就让人心神俱颤。
如果周围有人能看见的话，绝对会对这琴女舞者的精彩配合赞不绝口。
但还有一个前提是你能忽略掉那撕裂木板的风压和花伞不时吐出的钢针。
“阿离呀。我们真的好久没有一起弹琴跳舞了。”杨玉环看向阿离说道，可眼神中是无尽的凄凉。
“对不起……”阿离闪躲着玉环的目光，一步一步比之前更加靠近杨玉环。
“为什么？”杨玉环低下头，弹琵琶的手越来越快，她不断问着为什么，声音逐渐嘶哑尖锐，为这悠扬的琴音中夹杂着些许噪音。
阿离看着杨玉环这样，她的心其实更疼，她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喜欢这样一个男人，他明明如此无情，却又如此让人舍不得离开他。
或许，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这个道理，从来没爱过别人的杨玉环是不会懂的吧？
“我很抱歉……”阿离低声说道，她已经站到了杨玉环的面前。在这个距离杨玉环琴音所造成的风压已经无法造成伤害，而阿离却可以在呼吸之间了结对方。
杨玉环似乎也放弃抵抗了，手中的琵琶坠落，摔在地上，弦丝尽断。
“我想最后问你一次。”杨玉环依旧低着头，“你最后到底选择谁？”
阿离咬住自己的嘴唇，摇头，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无论是李信还是杨玉环，都是她最爱的人。
“哈哈哈。”杨玉环发疯似的笑道，她已经知道阿离的答案了。十几年的姐妹情谊比不过几年的男欢女爱。
她明白自己被背叛了，那种疼痛是最让她无法忍受的。
她有点明白明世隐对叛徒的执念了，小时候她就经常看到明世隐经常在梦中反复经历被亲密无间的伙伴背叛的事情，他那痛苦万分的嘶吼与苦涩的泪水无不提醒年幼的杨玉环，被人背叛的下场。
对待背叛者，杨玉环这一刻仿佛与明世隐一样疯狂，必须施以最凶残的报复。
当杨玉环用无比凶狠的目光看向阿离的时候，阿离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
等阿离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地，杨玉环依旧端坐于舞台中央，环抱琵琶半遮面。
一切似乎回到了刚才，只有风雪更大了。
李信这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们跋涉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此时，李信，暗和信哥儿他们不再共用一个身体，而是各自拥有自己的身体。
周围依旧是长安城，他们的上方依旧是封禅台，只是距离缩短了。这场大雪越来越大，竟淹没了半个长安城。
“这里……这里是哪里？”信哥儿冷的浑身颤抖，他的体型最小，已经半截身体没入雪中。
“我们应该是中了玉环姐姐的幻术了。”暗拉住信哥儿，以防他走着走着就没了，话说他们能这样碰触还是第一次。
暗感觉信哥儿好小，心中默默把他当作弟弟看待了。诶，哥哥要照顾好弟弟呀。
暗有些埋怨地看向前方那义无反顾前进的哥哥。
李信似乎没听见暗的心中在想什么，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头一次。
“玉环姐姐为什么要对我们施幻术啊？”只有暗会跟信哥儿讲话，这种绝望的地方，真幸运还有人跟他说说话。虽然都是自己，这让信哥儿感觉怪怪的。
“我不知道……但看我们一下子就陷入这么深的梦境就知道我们的精神很早就被下了暗示了。”暗感觉十分无奈地说道。
暗不时瞟向李信的背影，他故意讲的比较大声，就是周围充斥着风雪的噪音，李信也应该能听见。
不过李信并没有理会暗，继续向前走。信哥儿倒是很感兴趣地问道：“暗哥哥知道什么吗？”
暗挺受用这声“哥哥”的，兴高采烈地回答道：“你有没有看过《x梦空间》啊？就是长安秘闻录上挺热门的一个连载。里面的主角团可以通过技术进入别人的梦里，而且梦的层数还有很多，每层梦中的时间流逝还不一样。”
“哦……”信哥儿挠了挠头，他的脑海里似乎完全没有长安秘闻录的影子了，以前不是稍微想一想就全记得的吗？
似乎连他们的记忆和知识也都各自分开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陷入太深的梦境，我们就会进入地狱深渊，我们在里面过完一生，现实世界才过去几个小时。”暗继续滔滔不绝，“如果我们不能早点醒过来，精神就要老死了。”
这时，李信的脚步停下来了，他回头看向暗，问道：“那我们怎样醒过来？”
暗有些得意，回答道：“突然的坠落和死亡可以让我们清醒过来，但越深的梦境越真实，你很容易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一不小心回到现实了又给自己脖子抹一刀就真的惨了，主角他老婆就是这个例子。”
“那……我们怎么区分现实和梦境啊？”信哥儿怯生生地问道。
“呃……需要一个东西证明，因为梦毕竟是模糊的东西，无法精准模拟一个物品的重量大小或运动规律。”暗说着说着神情反而沮丧了，“可这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才能在梦里形成这个物品啊。像我们这样毫无准备的旅梦人根本无法分清!”
李信在得到暗前面的答案的时候就没在继续听了，他的目光重新望向了前方，一团白色的气团沉沉呼出。
暗感觉很好奇，拉着信哥儿的手来到李信身边，当他看见前方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他们明明身处长安城身处封禅台之下，但他们的眼前却出现了一座跟长安城一样雄伟的城市。
那高大巍峨的城墙，那些正在操练的强悍士兵。
那座被他们亲手毁灭的城市，此时此刻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是……？”信哥儿看着李信和暗一脸震惊的样子感到迷茫。
“长城。”李信和暗几乎是同时回答道，他们的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座城市。
三个人站在原地许久，空中只有呼啸的风雪和不远处城市发出的喧闹声，日月变化几乎肉眼可见。
最后暗的肚子有点饿的受不了了，问道：“老哥……要不我们进去找点吃的吧？”
“不。”李信不想在看这座城市了，索性坐在雪地里闭目养神。
暗和信哥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两人也都饿的不行。于是他们离开李信，向长城走去。
这座长城似乎与李信统治时期不太一样，一切都是崭新的，像是浴火重生一般。
很多地方依旧在建设，一些庞大精密的机关正在安设在长城，工人们喊着响亮的号子忙碌着。
暗对长城的道路还算熟悉，轻车熟路地就找到卖食物的地方。他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里还有钱，感觉很幸运，于是买了一袋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刚想给信哥儿几个，却发现身边的弟弟完全不见踪影了。
信哥儿对长城一点也不熟悉，刚才他还牵着暗的手，可暗太着急，街上的人又很多，他就给挤散了。
突然天似乎立刻就黑了下来，大街上空无一人。
到处走都没有找到暗的身影，他感觉无助极了。记忆深处一段恐怖的回忆重新占据他的脑海。
也是这样一个饥寒交迫的雪夜，他，一个小乞丐即将长眠于那个冬夜。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悲观沮丧绝望，他虽然已经习惯了寒冷，但现在是真的冷。
别的小孩子有高大温暖的房屋可以居住，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疼爱着他们的父母。
而他，一无所有，甚至连生命也即将失去。他真的真的，好不甘心，他想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你想活下去吗？”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信哥儿的耳边回荡。
信哥儿猛然抬头，发现居然是杨玉环。此时的杨玉环看着他微笑着，却分外狰狞。
“给。”杨玉环把一把刀放在信哥儿的手心里，低语着，“去杀了另外两个人，我就让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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