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伽罗的意愿,李信批准她加入长城守卫军。在给她戴上军徽的时候,李信对伽罗说道:“当年,苏定方大人给我戴上军徽的时候,对我说过:‘无论你来自哪里,这里都是你的故乡。长城在,故乡就在!’
今天,我把这句话也送给伽罗姑娘。千窟城虽然没了,但长城将成为你新的故乡。”
“谢谢。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我发誓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自己的故乡,守护长城!”伽罗郑重地回答,周围的将士们又鼓起掌来。
“现在,就木兰小队还有一个职务空缺。你找守约报到吧,他现在是新的队长。”李信安排伽罗的军职。
“花木兰队长已经去世了,为什么小队名还是以她的名字命名呢?”伽罗轻声问道。
“他们应该是要延续队长的精神,替队长报仇的最好方式就是守护长城吧。”李信回答,这种事情伽罗应该也是能猜到的,故意要自己说一遍是想逼我露出破绽吗?
“那我也应当继承花木兰队长的遗愿,定当竭尽全力,保护长城以及所有想要守护它的人。同时,我也保证,会让企图毁灭长城的家伙付出应有的代价!”伽罗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知不觉锐利起来,盯得李信很不舒服。
“我先回去办公了。今天北漠没有攻打长城,我的工作量少了不少,这可多亏了伽罗姑娘绝世无双的箭术啊!”李信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伽罗,他承认暗说的对他是一个虚伪的家伙,但他也得承认他讨厌虚伪的自己。
为了自己的复仇,他必须这样虚伪下去,那是因为他的力量还不强大,不靠虚伪的与他们周旋,他恐怕连自己也保护不了,还谈何向这个世界顶尖强者之一的女帝挑战?
所以,李信只想快一点把这种事情做完,在悔恨追上他之前,他要把仇恨这匹马驱赶得再快一点。
可现在伽罗一人就把北漠的军队压的死死,时间久了,不说毁灭长城的事情会落空,也许自己杀了花木兰的事情也会败露。
“我真的不想再沾染除女帝以外任何人的血了……”李信不自觉地看着自己的手,感觉兰陵王的鲜血依旧流淌在他的手上,滚烫无比,“可你们一个个都要阻拦我。”
“哥哥。你想今晚动手吗?”暗信又在他的脑内对他说道,“又可以把我放出来玩了吧!”
“你还嫌事情不够麻烦吗?”李信默默怒斥,“伽罗真正的麻烦之处是她代替了花木兰,重新让长城守卫军们拥有了希望,再说,我也很难再找像兰陵王这样好的替罪羊了。”
“那哥哥打算怎么办?”暗信不高兴地问道。
“明天,可汗与伽罗还会继续决斗……”李信的目光突然变得冷若冰霜,“当希望刚刚建立就被打碎,他们一定会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
第二天,可汗带着军队又一次来到长城脚下。这次,成吉思汗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独自上前,做好再与伽罗决一胜负的准备。
伽罗也是蓄势待发,脚边的法阵也形成了。
今天苏烈却又阻拦了一次,他对李信说道:“可汗军队的士气已经大不如前,我们在人数和装备上都占据优势,而且现在士气高涨,何不现在冲出城外与他们厮杀?居然要躲在一个小姑娘背后!”
李信严肃认真地说道:“城外地形辽阔,北漠大部分都是骑兵对我们不利,而且城内也潜伏不少北漠的杀手,我怕我们一出城,他们就会趁机发动袭击。再说,我们已经与北漠可汗约定好了,不分出胜负,他们的军队是不会打进来的。”
最后,李信郑重地拍拍苏烈强壮的臂膀,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伽罗姑娘的安危,但此时此刻应以大局为重。我们也应该对伽罗姑娘充满信心,她的血脉可是十分罕见的,整个大漠……我想无人能敌,来十个可汗,也照杀不误。伽罗姐姐跺跺脚,大漠都要抖三抖。”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太多了,有点反常,苏烈的目光之中警觉更高了,他没有再阻拦伽罗了,但却死死地站在李信身边,似乎一旦李信有什么异常举动,就会立刻做出反应。
李信只好撇开头,遮掩一下自己瞳孔的异样。哥哥诶,你这种脏活累活都丢给弟弟也真是够了。
依旧是李信挥剑当作开始信号,今日的李信举起剑,却没有往日的风采,那动作不太像一个常年用剑人的姿势,让人看着很别扭。
李信挥下剑,虽然依旧速度极快,但那动作像一个野蛮人挥舞一根棒子似的。而且,剑也不是刚刚接触城垛就停下了,而是深深砍进城垛里面。李信拔了半天才把剑收回来,这时的两名决斗者已经开始疯狂对对方输出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伽罗与可汗的对决上,而苏烈则全神贯注地注视这个今天特别异常的李信。暗信悄悄地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目视着前方的战场,视线一点也不敢转移。
于是,没人注意到,一位抱着琵琶的女子站在众人身后开始弹奏。那琴音虽然被打斗的声音和将士们时而欢呼的呐喊时而紧张的低吟覆盖,但却连绵不绝,丝丝缕缕的钻进众人的耳朵里。
最早出现幻觉的是沈梦溪,他看见伽罗姐姐射出的箭都变成了一条条美味的小鱼干,被射入可汗座下的巨狼口中,顿时口水直流。
口水淌在坐在他下面的玄策脸上,但玄策却没有任何反应。
玄策看见哥哥做了一桌子好菜,桌边不仅坐着哥哥,大叔和臭铠外,队长和师傅也坐在那里。那是去年过年吃团圆饭的时候,大家围坐一起,举杯欢庆迎新年。
玄策又忍不住哭了,他扑进队长的怀里,大声哭泣。队长和师傅像是知道玄策伤心的理由,纷纷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安稳他。
感受到那两个手掌传来的温度,玄策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在北漠那边看来,长城上的守卫军们个个突然安安静静地傻笑着,气氛诡异极了。
但伽罗还在坚持对成吉思汗发动攻击,成吉思汗似乎从昨日的战斗中领悟了什么,打算与伽罗打消耗战,全程几乎都是在躲避伽罗的箭矢。
但伽罗今天不知为何,魔道之力十分充沛,那些不断射出的箭矢仿佛组成一条银白色的巨蛇,对成吉思汗穷追不舍,而且,伽罗的表情十分的狰狞,并不是昨日那冷若冰霜的神情,她的眼神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恐惧。她恐惧着成吉思汗,不知什么原因。
只有伽罗自己知道原因,此时她感觉自己已经不在长城,而是回到了千窟城,小时候的千窟城。那时的千窟城还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渴求知识的旅人游览于数不胜数记载着远古神秘知识的洞窟。
她的父亲,千窟城主站在高高的塔上眺望远方,透过他雄伟宽阔的肩膀,看见夕阳正在缓缓下沉。
大漠的夕阳总是很美,这是父亲最爱的风景。伽罗这样想着,手中不知为何依旧不停地对着靶子射箭,这个时候夜幕快要降临了,她应该停下来休息。
但她不能休息,她的箭一支也没有射中那个靶子。她很沮丧,很气恼,所以不想放弃。其实,真正的情感应该是害怕,她害怕父亲看见如此没用的自己,害怕父亲将她抛弃。
夕阳彻底落入了地平线以下,夜幕开始降临,把天际最后一丝火红吞噬。伽罗依旧再不停地射箭,靶子上也依旧没有一支箭矢。伽罗很疲惫,但她依旧不敢放弃,不停地弯弓搭箭,瞄准射击。
那个靶子也是十分的奇怪,不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而是飘忽不定,像有生命一般躲避伽罗的箭。
城主从高高的塔走下来,抚摸着小小伽罗的头,说道:“傻丫头。累了就去休息吧!”
“不。父亲,今天我一定要射中这个靶子!”伽罗目不斜视,依旧弯弓搭箭。
那一瞬间,仿佛岁月如梭。伽罗渐渐长大了,父亲却逐渐佝偻了。父亲在昏暗的灯光下阅读书籍,伽罗依旧在射箭,仿佛这个动作一直持续了好多好多年。
可靶子上仍然没有插上一支羽箭,伽罗感觉更加沮丧了。这时,在她身后看书的父亲,突然抬起头说道:“累了吧。还是休息吧!”
伽罗再次摇头,继续弯弓搭箭,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害怕了,感觉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父亲摇头叹息,把书合拢走回藏书的洞窟,独留女儿在寒冷的夜风中射箭。
清冷的月光照着伽罗,让她更加很孤独,她想要放下弓,但她一直注视着那依旧没射中的靶子,不愿放弃,不敢放弃。
渐渐地,连月亮也消失了,四周一片漆黑。唯独伽罗和靶子上有光,就像有舞台灯照射着他们似的,伽罗感觉更加疲惫了,双臂十分酸痛,但她仍然不想放弃。
这时,一声尖利的嘶吼,四面八方突然燃起熊熊烈火。整座千窟城仿佛都掉到了火海里,魔种在吼叫,书籍在燃烧,人们被撕碎。
但伽罗与她的靶子隔离在这人间地狱之外,她听见人们的呼救,焦急如焚,但她仍然没有放弃射箭。
直到她听见父亲的声音,年迈苍老的声音被一个高大的魔种渐渐拖入燃烧的洞窟,他抓着地面对女儿嘶吼,想要女儿拯救他。
伽罗浑身颤抖着,手中的弓箭也颤抖着。她到底该不该回头,去救下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