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都断断续续下了几个月了,再下些时日有些地方怕要遭灾了。”王五往手心呼了口气,搓了搓手,哆嗦道,刚说完一把扫帚就飞过来。
“关心那么多做什么,你管得了?再磨蹭这天都大亮了,城门口这条街辰时扫不完咱今早的饭钱都拿不到。”赵六说说着就拿着扫帚到平时的位置开始扫雪。
王五忙跟上“嘿,老哥,我这不是就跟你唠唠么。”
城墙上又一批换岗的将士开始巡逻,身上的铠甲寒光凛凛,手握腰刀柄敏锐注视着周围的情况。两人老老实实开始扫雪。
刚扫一会儿,两人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便听见一声高喊“急报一一开城门!”
打开城门,还未看清,来人便已踏马而去。
两人望着马蹄声的方向,声音渐远才回过神。
“急报?哪里的急报?”
“还能是哪里,怕是……北疆有变啊”
早朝刚下,北疆的变故便传遍了京城。
“什么?威远大将军遇刺身亡了?”不怪他惊讶,威远将军自纵横沙场以来,战场上皆是所向披靡,十战九胜,在民间隐隐有了战神的称号,这样的人怎么能如此就死了呢?
“听说是随二皇子去戎国谈和,途中遇到突袭,中了暗箭,谁知箭上还抹了古怪的蛊毒,混乱结束后,这毒已漫至五脏六腑,神医也回天乏术啊…”
对面人愤怒拍案“这蛮族竟如此阴险狡诈,背信弃义!”
憋闷良久,只能长叹一声,“天妒英才”
将军府。
挽月坐在临窗的榻边,抬手将落在颊边的几缕青丝缭至耳后,唇角带着笑意,又开始绣手中还差几针便完成了帕子。这帕上图案繁复,颜色红艳,又有鸳鸯并蒂,倒像是喜帕。
“夫人,夫人!”知画叠声叫着,跑进来,气息还没喘匀,未开口便红了眼。
“怎么了?”挽月也没抬头,问道,知韵也看着她。
“外头说…将军…”知画声音哽咽,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将军在北疆…遇刺身亡了”
“嘶~”手上一颤,指上凝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后来,挽月只记得男人的棺椁是在七天后进京的,未见到男人尸体时,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可真正见到男人眉目依旧,却双目闭阖满布死气的脸时,所有的侥幸幻想全都崩溃破灭,心里仿佛塌了一块儿,揪着心口,疼的喘不过气。
挽月守在灵堂,看着男人,从白天到深夜。她似乎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他。眉峰若蹙,她伸手想要抚开他眉间的忧,没有了慑人的眸光,柔和了棱角的面容,就像是哪家玉树临风的贵公子。
“将军,你失信了…”挽月小心抚上男人的脸,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眼中却含着泪。
“你说的,这次归来,我们便再拜一次堂,成一次亲,我们重新开始…我嫁衣都准备好了…”
挽月掩面而泣“你却不在了…”
挽月在灵堂中守了三日,三日后就病倒了。前来吊唁宾客的接待和宫里的赏赐都一应交给了白管家。
这一日却是有几人到了正院,挥退了院中做事的丫鬟婆子,随侍的丫鬟挑开室内的帘子,挽月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人。
来人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衣饰华美,妆容精致,一张脸更是明艳夺目,身后跟着几个随侍的婢女。
“几年未见,姐姐可还记得我?”说话时虽眉眼带笑,可语气却露着锋芒。
知韵知画俱是警惕看着来人。
“被秦侧妃叫一声姐姐可愧不敢当。”挽月放下汤碗,淡淡道。秦家在将军府隔壁,秦玉澜恋慕将军,可将军却娶了她,秦玉澜便暗恨上了她,在一些场合给她使了不少绊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二皇子的侧妃,便是又来打什么主意了。
秦玉澜看着她清丽出尘的脸,无论何时都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有些嫉恨地揪了揪手中的帕子,不过想到她如今的境地和待会儿要做的事情,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和快意。
一抬手,身后婢女便捧上一碗汤药。
“今日不是来找夫人续旧的,是来送夫人上路的。”
拿着锦帕慢条斯理轻擦新染的指甲,似是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知画知韵要挡过去却被几个婢女压扯到一边捂了嘴巴。
“你如此恨我?”挽月却是笑了,却不达眼底。
“我当然恨你,若不是你,我便能和将军在一起,不是你,我不会阴差阳错嫁给一个赌徒,若不是你,我不会被恶人捡去练了蛊…”秦玉澜越说越激动,到后来近乎咆哮,那段日子是她的地狱,她现在浑身的血都是剧毒,她表面上是二皇子的妃子,实际上却是他养在身边的杀器,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这个女人,她怎能不恨。
“将军的事情,是你们做的。”挽月费力撑起身,定定看着她。
秦玉澜愣了下,凑近她,眼中充斥着毒辣与癫狂,“是啊,谁让他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挡了二皇子的路,”笑了笑,又道:“我得不到的东西,那便毁了,谁也得不到。”
挽月攥紧了手指,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仇人就在眼前,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发展成了这样,她与秦玉澜的交集在成婚后便结束了,一年前才听说她成了二皇子的侧妃,这几年她的弯弯绕绕,她是不知的。
挽月闭了闭眼,罢了,没有那人的世界,终是不周的。
秦玉澜看着她淡漠的脸,越发想要在这张脸上看到其他的表情。
“既是夫妻,有个词叫同甘共苦,夫人一定不知道将军走时是何感受,今日夫人便尝尝。”秦玉澜玩味道,拿出匕首,滑了两滴血滴进汤碗里。
知画知韵拼命挣扎又被压住,嘴里只能发出唔唔声,眼睁睁看着夫人被灌进汤药。
挽月感受到脏腑中的绞痛,感受到血液从七窍涌出,逐渐模糊的视线中看见秦玉澜似乎不满的表情,还有两个丫头扑过来的身影,她放不下的,也就她们两个了……
这一世终究是不甘的,意识彻底模糊前,她想着,若有来世……来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