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下）

“小姑娘，我是聂光的妈妈。”

　　韩嘉英被教导主任找了

　　有人匿名举报她谈恋爱

　　“阿姨您好”

　　她听着对面女子一连串话

　　无非是什么“耽误我家儿子”“小姑娘心思收收”诸如此类的话

　　韩嘉英面无表情地听着

　　而她的父亲早已板黑了脸，最后给了她一巴掌

　　当着所有老师和聂光母亲的面

　　她嘴角流着血，透过发丝没有错过聂母眼底闪过的嫌弃和同情

　　是的

　　是她最厌恶的两种目光，嫌弃与同情

　　韩嘉英抬头

　　她父亲被班主任拉住，旁观老师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同情

　　偷偷躲在窗户边的同学眼里也全是同情

　　她一下子崩溃了

　　就像是所有迷人的表象被击碎，内心想拼命掩盖的腐烂被赤裸裸撕开

　　韩嘉英想，她可能是要疯了

　　-

　　韩嘉英回到家，迎面是白领母亲的一巴掌

　　她母亲哭了，骂她不自爱

　　然后她又被喝醉酒的父亲打了一顿

　　她逃跑了

　　但这次她的光没有出现

　　她再一次回到了凄冷的黑夜

　　韩嘉英独自坐在马路边

　　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她笑了

　　然后又哭了

　　心痛得要死又不敢哭出声的那种

　　就像从深渊爬出来，在一瞬的光明后，她又狠狠摔进了深渊中

　　终于，身经百战的勇者向黑暗屈服了

　　她看了看误被碎玻璃划出血的手臂

　　有个念头逐渐清晰

　　-

　　第二天，韩嘉英正常上学

　　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所有人待她同往常般

　　只有一点不同，他们会不自觉露出同情的神态

　　更重要的是

　　聂光不在了

　　听他哥们说，是他父母不让他来，生怕因为自己让他成绩掉了

　　“他们还在想着要不要给聂光转学，只是聂光死不同意。”

　　他哥们话毕，隐晦地看了眼韩嘉英。却见她垂着眸，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不动声色地叹了叹气

　　韩嘉英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已经碎了，一点点消逝

　　她又感受到了那令人作呕的同情

　　那些黑暗阴郁的情绪像双大手扼制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按进水中

　　那个念头成型了，只差她最后一步

　　韩嘉英像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

　　全班人都在唏嘘，原来韩嘉英对聂光也就这样啊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韩嘉英不管吃了喝了任何东西都会吐出来

　　她已经睡不着了

　　每晚靠着安定入眠，也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她清楚知道自己现在是有病了，而且病的很重

　　可她又清醒的放任病愈加严重，因为她在寻找一个契机

　　一个能让她做出最后一步的契机

　　-

　　终于，她找到了

　　在班主任明确告知聂光转学的那天

　　-

　　“请叔叔阿姨让我和聂光说最后一句话”

　　韩嘉英没有去上课

　　她跑到聂光家门口，见到聂母深深鞠躬

　　“你要不想害了聂光你就走，不要出现在这儿”

　　聂母想起她那个粗鲁的父亲，又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

　　韩嘉英觉得自己现在身处深渊，眼前出现幻觉，耳边的话像混沌的大怪兽模糊不清

　　只隐约听见“你…害了聂光…走”

　　她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聂光读英语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哦，他在上课呢

　　我会影响他的

　　我不能害了他啊

　　韩嘉英呆呆地想着

　　她又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韩嘉英回家拿了把水果刀，她抬手，停住

　　到镜子前看看自己的样子，双眼红通通的，面色惨白

　　“不对的，这不是韩嘉英…”

　　韩嘉英喃喃自语

　　她拿起化妆品，双眼无神，只不断给自己化妆 化妆 化妆…

　　“韩嘉英是完美的，韩嘉英是完美的……”

　　她涂完口红，抿了下唇

　　看着镜子里光鲜亮丽的自己，她满意的笑了笑

　　只不过眼睛里含了水

　　她穿上自己最喜欢的红裙，赤脚走在路上。碎石刺进肉里，但是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走到一个四处无人的小花园

　　韩嘉英停步

　　-

　　“我也想爱这个世界”

　　“可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的世界满是黑暗

　　没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