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赶着马车不曾停歇,他们此时不过离京城两座山,还是要抓紧时间赶路才是。
他们从大娘家出发的时候已过午时,一直到日渐黄昏,润玉才渐渐放缓了速度。
马车一路颠簸,他尚且有些疲惫,更何况鎏英,他犹记得之前去无思崖的马车上,她也曾受不住马车的颠簸。
润玉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了马车。
润玉(世子)鎏英,下车休息会儿吧
润玉侧着头对车厢内说着。
只是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回应。
润玉(世子)鎏英?
润玉觉得有些奇怪,掀开了车帘,便看见鎏英头靠着车厢壁,双眼紧闭。
润玉(世子)鎏英!
润玉心中一惊,忙弯腰进了车厢,将鎏英揽在自己的怀中。
鎏英久久没有回应,润玉这才确定,她是真的又昏迷了过去。
这一次清醒的时间,更短了。
这一念头像是一块重重的石头一般压在他心头,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不知道京城现在是什么情况,鎏英身上的婚约何时能够解除…
若是他们再不能离开心缘珠,他真的担心鎏英的身体会撑不住。
润玉皱着眉,思索了良久,心里头的阴云也越来越重。
这心缘珠究竟是何物所制,竟能将他与鎏英的法力尽数消去。
润玉又想起之前鎏英与他说的话,“你回去可得好好问问月下仙人,在心缘珠里你都受了两次伤了,恐怕是与你不合”,“我同缘机仙子借了一套衣裳掩去了身上的气息进了月下宫,然后在拿心愿纸时就感觉到眼前白光一闪,就没有意识了…”
难道真的是叔父有意为之?
润玉心里的怀疑渐渐扩大,让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低下头去看了眼怀里的鎏英,深呼吸了一口气。
也许,受托累的是她才对…
说起来真是可笑,他堂堂天界之主,在这里却处处受制于人,鎏英一介魔尊,却也陷入长久昏迷不能自愈…
若他们此遭能离开心缘珠,他定要去查个明白!
只是此时…他却仍是束手无策!
润玉暗愤,将昏迷中的鎏英在马车里安顿好,起身出去继续赶车。
润玉(世子)唔!
腿上的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令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前两日找大夫重新包扎的时候,大夫交代过他要卧床休息三个月,万万不可下地走路,不然他的腿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可是他哪有这个时间,多在这里停留一刻,便又多一刻的危险。
这样想着,润玉一咬牙,挥起缰绳驾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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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英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却又被刺眼的阳光刺痛,费力抬起手来遮住了些许日光。
等眼睛稍适应了些,她才转过头看向屋内。
润玉枕着自己的手臂,坐在踏板上,上身趴在床边。
她只能看见他被阳光撒着一层金粉的头顶,还有那修长洁白的手。
他的手离她仅仅一寸的距离,不近不远,就放在那,看上去好像是想牵她的手,又好像只是放在那别无他想。
神使鬼差的,她动了动自己的手,小指轻轻触碰了他。
刚一碰到,便又马上缩了回来。
鎏英,你在想什么。
鎏英扭过头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砰砰,砰砰,砰砰…
鎏英抚上自己的胸口,心跳的砰砰声又扰乱了她的思绪。
我…动心了吗?
鎏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会,明明…明明他们只是有一世错缘罢了,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动心?
鎏英偏过头去,又看了一眼趴着的润玉。
尽管她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可是她却能想象得出他闭着眼睛睡着的样子。
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甚至有时候一夜都不会翻动一下;可是他刚睡醒的时候,却又爱动得很,时常抱着她不撒手;起床的时候有时很磨蹭,拉着她半天不愿起,有时却又很爽利,神清气爽地说要带她去看日出…
她甚至还能记得起他们白发苍苍的样子,相互依偎着看儿女子孙们嬉戏吵闹…
回想起这些记忆,鎏英兀自笑了起来。
可是…那只是上官透啊,不是润玉…
如今却是,物非,人也非…
鎏英脸上的笑渐渐黯淡下去。
为什么自己竟会如此念念不忘,如此难以割舍那一世?
他与上官透,她与重雪芝,轮回止而缘分终,不该有如此情绪才是,但现如今自己却深陷不能自拔…
不知他是否也…
鎏英定定地看着润玉,情不自禁又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凉,而她的掌心却有些烫。
润玉(世子)咳…咳咳…
润玉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从朦胧中醒来。
润玉(世子)你醒了
润玉抬起头,发现鎏英正看着他,而他的手也被她握在掌间。
他似是没有反应过来,抑或是没有在意,反而自然地反握起她的手。
鎏英点点头,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
润玉(世子)我给你倒杯水
润玉起身离开床边,也放开了握着鎏英的手。
鎏英看着空落落的手,心里头有些不舍,有些眷恋…她抬眼去看润玉,他单薄的背影好似比之之前愈发消瘦了。
润玉(世子)咳,咳咳
润玉走到桌边,撑着桌子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鎏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她撑起虚弱的身子,仔细看去。
他的确更憔悴了,脸色比以前更苍白了,还有他的腿…
鎏英朝他的腿看去。
他的腿原本还能着地,现在几乎是无力地拖在地上。
鎏英(郡主)润玉
鎏英强打起精神下了床。
润玉(世子)怎么了?
润玉转头问鎏英,却看见她已下了床向他走来。
鎏英走到润玉面前,将他按坐在凳子上,蹲下身去看着他的伤腿。
润玉见状,不自然地欲用衣袍遮起那条腿,却把鎏英阻止了。
鎏英(郡主)你的腿伤是不是更严重了?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你的腿原本要静养的,是不是又受过重力了?
鎏英抬头看着润玉,一脸的焦急。
润玉抿了抿唇,没有作答。
鎏英(郡主)润玉!你不要想瞒着我,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鎏英见润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愈发着急了起来。
润玉看着鎏英的样子,久久,似是拗不过她的样子,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
润玉(世子)你坐下,我慢慢同你说。
鎏英闻言,搬过凳子坐在润玉面前不远。
润玉(世子)那日我驾车带着你离开,在天黑的时候到了这个村镇,但却碰上了搜捕的人
鎏英心里咯噔了一下。
润玉(世子)但你那时已经昏迷,我没有办法,只能背着你慌不择路地逃跑…
接下去的话,已经不用他再多说,鎏英垂眸看着他的腿,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他那时得有多痛啊…
鎏英(郡主)润玉,究竟…为什么要来救我…
鎏英哽着声音,抬起渐渐被水汽氤氲的双眸看向他。
她才不信什么“患难之情”,她的心已经被堵满了,若是再没有一个答案,她就快把自己憋死了。
润玉怔住了。
这个答案,他给过了。
可是原来,连她也不信吗?
润玉突然无力地笑了一声,看向鎏英。
润玉(世子)你我此时,都好似是陷入困境的迷路羔羊…
陷在泥沼中,越挣扎越沉沦。
你我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