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不间断的尖叫声,混乱的吼叫声,还有女人和孩子爆发出来的带着极度惊恐的哭声,短短的几秒钟里仿佛充满了所有的空间,让人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这差距如果要追根溯源,会一直一直往深处走,最后你会发现,从根儿上开始,差距就已经在那里了。这些差距,随着时间的拉长,随着环境的改变,随着身边人的变化,会一点点加大,一年,两年,三年……也许最后会变成仅凭着两个相互依靠着的高中生的情感根本填不满的鸿沟。
照片上是几栋破败的楼房,阳光下的碎玻璃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楼顶的天台上散落着杂物,看上去不觉得脏,只觉得落寞,那种阳光下灰扑扑的画面,没有生机的安静。
但他要的就是一个回答,并不需要说得多清楚,他只要那么一个回答。
我想过以后,以后也要跟你在一起,无论怎样都要在一起。
仅此而已。
也不需要什么目标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不需要目的地,不需要原因,不需要思考,只要身边有那个人,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街灯亮了,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一条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人,之前的喧嚣已经被黑夜抹掉。这一瞬间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么可怕的事,那么震惊的事,让几条街的人都为之疯狂尖叫的事,就几个小时而已,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一切都已经变成了这一家一户亮着的灯光下的一段反复咀嚼的佐餐佳品,再过几个月,过几年,就像顾飞杀了亲爹一样,变成一段走了样的坊间传说。多么奇妙而可怕。
一般来说,蒋丞对于困扰自己又解决不了的事儿,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是不停地去想,不断地反复地想,想到最后,这个事已经失去了它的原始威力,再想起就会有一种麻木的感觉,比如那些似乎永远也得不到的肯定,习惯了之后他也就不再有什么感觉,另一种就是埋进心里,再也不去触及,刻意地回避,会在某些时候真的忘却,比如那些永远没有尽头的冷静的指责。
其实这个年纪本来就该这样,哪怕会去考虑,却也想不了太远太久,我是不是喜欢了,是的,我现在就是喜欢了,我现在就是愿意了,我现在就是要谈恋爱了……还需要什么?不需要了吧。但他想过,想过太多。也许蒋丞冲动了,也许蒋丞并不冲动,只是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很冲动的时机。但无论如何,顾飞觉得自己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确定蒋丞的想法,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想谈场什么样的恋爱?这种情况下他无论怎么回答,都太随意。
也许他要的不过就是一次发泄,一次耍彪,心理上的,生理上的,我有一些话,需要你知道,我有一些欲望,需要你承担。
顾飞用这种无奈又无畏更是无所谓的方式结束了一些事情,一些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并不需要在现在就急着去解决的事。他无所顾忌地飞起来,坚定地往前跨出去的那一瞬间,蒋丞觉得已经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了。那一瞬间他所承受的害怕,紧张,担心,是从未感受过的,对任何一个人,他都没有过这样的被狠狠揪起的慌乱。
生生死死,想想也觉得挺神奇。
一个人就这样消失了,从一种谈资,变成了另一种谈资,出了钢厂这几条街,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这样离开。
他怎么活过,他怎么死去,都只存在于少得可怜的那些人遥远的记忆里。
蒋丞突然觉得自己渺小得吓人,他从哪里来,怎么生活过,怎样挣扎过,如何努力过,最后要去哪里,也一样只是一个没有人知道的故事。
只有自己知道,是往上,还是向下,都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