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树下站久了,二爷的手有些凉。薛沐赶紧拉过披风给二爷捂着手,抬眼正对上二爷红了一圈的双眸。
“沐儿,丫头回不来了,是吗?”
“二爷…会回来的…”
薛沐轻轻环住二爷的腰,将头伏在他胸前,似乎听见了他轻微的抽泣。薛沐簌簌落泪,泪水沾湿了二爷的衣襟。
她一直陪在二爷身边,为了给二爷治疗耗尽了薛家所有家产,如今只剩下一个薛府地基。
她为了赎罪,薛家对不起郭府,对不起二爷。她还是输了,把整颗心都给了二爷,自己没了退路。
二爷的手拍了拍薛沐是肩,有些沙哑的嗓音说到:“沐儿不哭了,起风了咱回屋…你的嫁衣还没做好呢…”
看着日日夜夜照顾自己的姑娘,他怎不知薛沐对自己的心思。在床上躺的太久了,看着姐姐跟姐夫为自己操了不少心,也开始懂事儿了。
那日姐姐跟自己提起了与薛沐的婚事儿,也不能让人家姑娘白搭进这么多时候,就答应下来了。
薛沐也知道二爷娶自己只是因为情分,却也笑着在铜镜前描起了红妆。
“他终于要娶我了…”
三更天都黑了,后院儿里也没点灯。郭麒麟回府去父亲书房问了安,路过后院儿,看见那莲池畔点了盏油灯。
正纳闷儿是谁呢,走近一看尽然是自己的小舅舅。
“小舅舅,这天都黑了,不回房,您在这儿干嘛呢”
这身子刚好了些,若稍有不慎那可不得了,得赶紧把人送回去。
“小舅舅,赶紧起来,我送您回房吧”
二爷悠悠地问来一句:“麒麟啊,我都守了好些天了,这莲花怎么还不开啊”。
“咳,您守它干嘛呀?该开的时候自然开了”
二爷冷笑,小声呢喃了句:“丫头喜欢”。
自己小舅舅跟薛沐的婚事早就定下了,丫头还是没有消息。郭麒麟苦笑不得,再这个样子,自己小舅舅怕是要魔咒了。
“小舅舅,该回房睡觉了”
郭麒麟一手扶着二爷,一手提着灯送人回了房间,又跟长辈一样说着:“都快是成亲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师父给二爷安排了出戏,那日开嗓惊艳全京城。台下人山人海,满座惊堂。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
人生似大梦一场,生死离别谁又能预料到呢?
“丫头…丫头…”
人群散去,二爷妆都还没卸,追着一个女孩儿的背影跑出了戏馆儿。那身穿一袭白衣,蒙着面纱的姑娘似是引着他出了戏馆儿,又似是在躲着他。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这可不得了,街上人多,磕着碰着就大事儿不好,师兄弟们赶紧去寻人。
“丫头,我看见丫头了,我的丫头回来了”
都知道二爷对萤儿相思成疾,看见个女孩儿就说是萤儿。师兄弟软硬兼施,好不容易才将二爷哄回去了。
如今薛府的生意在京城是彻底做不下去了,郭先生还纳闷儿薛府的薛亭怎么不见了踪迹。听薛沐说叔叔在江南的老宅里,倒是逍遥自在。
这薛亭不做生意了,郭先生还是有些不相信的。不过,今年薛府的生意凄惨的很。德云书院儿与德云戏馆儿办的风风火火。
“老爷,门外来了个猎狼户,说是要见你”
郭先生正教小儿子识字,就听见门丁报来。郭先生不认识什么猎狼户,又向门丁问清了那猎狼户的由来。
那满面虬胡,背着弓箭的猎人吐了口唾沫,抱着胳膊说到:“我是个卖狼皮的,不知道你们郭先生有没有这个兴趣”
郭府虽然干买卖,但也是干的有良心的买卖,倒卖狼皮这种事儿郭先生也没兴趣。
正要轰人,那猎人开口喊到:“郭先生不见我会后悔的,长生可是府上的人?”
郭先生神思一惊,搁了笔,派人将那猎户请到大厅里好生招待。
那猎户也不跟郭先生客气,糕点的屑沾在虬胡上,随意的很。
郭先生也不怒,只是轻声问来长生的事儿。
猎户打了个嗝,喝了口茶说到:“长生啊,秦岭大雪的时候,我在秦岭崖打狼,刚好救下了落崖的长生”。
这长生是去金陵前,郭府给二爷找的车夫。如今长生安好,肯定萤儿也没事儿。
“除了长生,您还看见了一个小丫头了吗?那丫头跟长生是一起的”
那猎户摇头,“没有,我啊寻着狼的脚印,就看见了马车跟长生,这马车里面儿一个人也没有”。
本以为能找到萤儿,郭先生有些失望。如今啊,长生回来了也好。
“不过先生,长生落下山崖摔断了腿,你们派些人去接他回来吧”
猎户也没有多留,顺手拿了几个糕点就离去了。
几个小侍接长生回府,二爷立马冲了过来,一旁的薛沐拦不住。
“长生,你看见丫头了吗?丫头是不是跟你一起回来了”
长生叹气,“二爷,对不起,萤儿姑娘还是没有消息”。
“怎么可能,你骗我的对不对,她肯定跟你一起回来了…”
二爷情绪有些激动,薛沐叹了口气,吩咐着几个丫鬟将二爷扶回房去。
薛沐又看向了刚回郭府的长生,这人,不能留。
她也害怕的很,当初自己叔叔买通了车夫,制造了那一场马车坠崖,害得二爷成了这个样子,萤儿不见踪迹。
薛亭给长生的银子多的很,计划缜密。没想到这长生自己却落了个残疾。但活如果他活着,事情总有一天会败露。
她必须嫁给二爷,二爷必须娶她,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长生腿残疾了,郭夫人请了大夫给瞧了瞧,开了些药。留在郭府不如送他回老家养伤。
郭府向来对下人好的很,安排人给长生上了药又租了一顶小轿子送人会家。
这轿子还没出城就被那猎户的马车给拦了下来,逼着又退回了郭府。
街坊邻居也围了过来,一片哗然。
“怎么了这是?”
郭先生跟郭夫人急忙赶出来查看
那猎户凶的很,指着郭府的人骂了一顿掀开轿帘儿一看,娇子里的长生口吐鲜血抽搐不止。
“你们这帮人,杀人灭口,谋财害命。跟狼一样坏的很”
又急忙给长生服下一颗药丸,人才缓了回来。
“我为何要害他?”郭先生不懂
猎户又说到:“因为,你们郭府二爷在秦岭坠崖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他人阴谋”。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
郭先生负手轻笑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阴谋法”。
“张二爷在金陵开嗓唱了霸王别姬,不管是这金陵也好还是京城也罢,郭家算是把生意垄断了。这时候有人就看不过去了,买通了车夫,制造了这场意外。如今长生还活着,事情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也只能杀人灭口了。这抬轿子的人,怕也不是郭府里的吧。”
“你有何证据?”
那猎户挑眉,“等长生醒了,让他自己说”
“京城薛家…薛亭…”
此次害他的也是薛家,便就是在郭府上的薛沐。
这仇人凶手都住到府上来了,还要嫁给自己弟弟。郭夫人大怒,叫人去带薛沐来。
薛沐扶着二爷来到了郭府门前,二爷自是不知道众人因为何事围在这里,向一旁的姐姐问到。
郭夫人拉过二爷,指着薛沐说到:“咱们得问她”。
二爷有些摸不着头脑,“姐姐,这沐儿怎么了?”
长生见到了薛沐,十分气愤。
“薛小姐…没想到你这么恶毒…”
猎户也开口说道:“薛小姐,之前张二爷吉人自有天相坠崖无事,如今长生福大命大没被你毒死,这些事是你干的吧”
她怕的终归是来了,薛沐傻笑。
她薛沐向来敢作敢当,骨子里本就不是个弱女子。可她没想到,是自己害了她最心爱的二爷,一步一步将自己送入深渊,万劫不复。
“是,一切都是我干的,计谋让二爷坠崖身亡的是我,想毒死长生的也是我”
“沫儿…你”
二爷想说些什么,却被郭夫人拦住,开口说道:“我郭家跟你无冤无仇,对你也不薄,还让你嫁进郭家。你对得起我们吗?”
薛沐是个好女子,贤妻良母,这些郭夫人是看到了的。而她害了自己弟弟确实不可容忍,郭夫人是惜痛的很。
薛沐红了眼眶,傻笑道:“郭夫人,对不起,我配不上二爷…”
薛沐回了自己的薛府,走时的背影如同飘零的落叶一般凄寂。
郭先生同郭夫人双双叹气
这是长生悔过,与那猎户设下的一盘棋,说是长生给了猎户不少的报酬。如今事情真相大白,长生早已知晓了自己的错误,愿去佛前剃度出家为二爷求福。
猎户与郭家人告了辞,拉着马车掉头离去。二爷急忙拦下马车,可吓坏了郭先生与郭夫人。
“小辫儿你干什么?”
二爷一直盯着那猎户的马车看,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个人。身影像极了萤儿,就看痴了。
“丫头,是丫头回来了,我知道你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