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的善恶,终将迎来必然的了断。
然而,胜者还是用止战的花束替代那原本要刺入的刀锋
因为彼此早已察觉了,无法舍弃这份羁绊的事实。
——记忆库【Ankommen Fluss Schmetterling】
为了让破碎的事物变回原来的模样,人们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呢?
尝试着将它复原,一次又一次地伸出双手。
任凭自己的双手被裂痕造成的尖刺一遍遍划伤,任凭鲜红的血液透过指缝流淌下来。
无论多少次也不会缩回被鲜血染红的双手,无论多少次都不会放弃复原碎片。
不断做着相同的工作,以至于血液沾染了一块块碎片,不知道该从哪里组合,不知道哪两块拼在一起才是正确的。
即便如此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然而…随着碎片被鲜血染得浑浊不堪,人们的视线也被染上了红色。
察觉到的时候,一切变得比之前更糟了。
分不清哪个才是想要找的碎片,怎么组合,从何处开始,人们也早已遗忘。
索性破罐子破摔,胡乱摆弄碎片,但就算是这样也不会改变双手增添更多伤痕的事实。
血水,泪水,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除了让原本就混乱的碎片更加污浊外,什么也没有改变。
终于…人们意识到了这种做法是无济于事的,伤害自己,伤害他人,这就是他最初的目的吗?
如果不是的话,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最终想到办法的人们,在那一天带上了至今为止所有的碎片,被亲手打碎并一度污染的碎片,还有血迹斑斑的双手,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
或许,是因被打碎而形成的碎片,造成了一个又一个不幸,完整的事物破碎后形成的无数裂痕的尖刺,纷纷谴责般地划伤打碎它们的人。
一旦被其中一块碎片划破手指,紧接着就是被一连串其他的碎片所划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摆脱不幸的连锁,绞尽脑汁也要想办法脱离。
所谓的幸福绝不是可以随意抛弃的事物,因为一旦被破坏,想要挽回就必须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
直到挽回这份幸福,察觉到了它的重量和对自己的意义后,紧紧抓住不再放手,真正认识到最为宝贵的事物究竟是什么。
失而复得的事物,一定会被好好对待,因为人们已经不想再承受失去它的痛苦了。
至少,对于整件事的理解,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也没想过要将这种理解强加给任何人,对于幸福这个词,任何人都有各自的见解。
对他来说,幸福的解法就是这样。
找到了对现在的他而言,能够复原碎片的方法后,他和他,在那一天上路了。
那是一个阴天,可能随时都会下雨。
但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些,别说是下雨,就算外头下着暴风雪也阻止不了他们前进。
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一点,如果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就放弃了行动,那么不幸的日子将不会有任何改变,而老天也一定会嘲笑他们的懦弱,连区区雨水都害怕的人们,还有什么资格去追逐阳光呢?
白色的车子里,他和他脸上的表情都写满了沉重。
中年男人坐在前排驾驶着车辆,而少年则坐在后排静静地看着车窗外。
两人全程一言不发,只能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发动机运作的声音,还有他们沉闷的呼吸声。
车子行驶到郊外后,他们打开车门下了车。
在这远离大城市的地方,在这绝不会有任何人到访的场所,要想了断一切,选这儿再好不过了。
中年男人打开后备箱,从里头取出了一把巨大的砍刀,和平时常见的砍柴刀不同,这把砍刀是他用特殊的技术和经过多次实验所得到的坚硬材料制成的,足以媲美石墨烯的硬度,锋利程度也不容小觑,稍不注意都能轻易地撕裂山石。
他伸出手指,用指尖在砍刀的刀背,也是除了刀柄外唯一可以直接用手触碰的部位上打转着。
然后,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少年。
此时少年也在扶手安置的键盘上操作着,输入一串指令后,八条长达两米的机械手从轮椅的收纳箱里伸了出来。
那是在实验室里常见的机械手,无论是搬运重物还是分离物体都能派上用场的便利工具,此刻却出现在了少年的轮椅上,张牙舞爪的样子着实让人不敢靠近。
面对少年的武器,中年男人也不甘示弱地用力挥了挥砍刀,每挥一下都能感受到它的分量,仿佛因挥动而形成的风力都能刮伤身体。
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直到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摁了几下,将里头的短信内容展示给少年。
“本家已经允许了我们之间的了断方式,可以放心战斗。”
名为新诚兰迪的男人淡然说道:“无论活下来的人是谁,本家都会派人妥善处理另一个人的尸体。哦…当然,如果最后是我获胜了的话,本家会尽最大努力好好保存你的遗体,以便于抗体研究。”
被称作新诚棹志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博士,你说过的吧,抗体的来源是我的内心,如果这副躯体死亡的话,也许抗体也会失效。要是在博士对抗体的研究中失去价值了的话,到时候也请麻烦本家直接抛尸荒野吧。”
丝毫不在意别人如何处理自己的遗体,棹志闭上眼平静地回应了兰迪。
风,吹响了郊外的树叶,伴随着沙沙作响的声音,就像是场上的观众般呼喊着,催促着两人开始决斗。
“不要叫我博士…那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这么称呼的吧?”兰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随后用感慨般的语气说道:“像在高中的时候一样,叫我新诚吧。”
听兰迪这么说,棹志也不禁动容,他们就是为了将从高中至今的所有恩怨全部了断才来的,所以也不需要无谓的掩饰,直呼其名就好。
“而我…也会好好地称呼你为…及川的……”
原本平静的语气中略微发颤了一下,像是静水中的涟漪。
此刻的他们,不再是实验室里的“天才科学家和他的助手”,而是回到高中时期的“新诚部长和及川社员”。
当双方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后,彼此都露出了笑容。
也许就这样放下武器好好谈谈也不错?
但是…已经无法回头了。
为了什么才来到这种地方,提前对本家交代好后事,准备好危险的致命武器,抱着杀人和被杀的觉悟。
为的是什么…彼此都心照不宣。
只要有一方死去,另一方的罪行就会得到了断,因为只有活人才能继续憎恨有罪的人。一旦失去生命,也就自然丧失了爱与恨的情感,另一个人的罪恶也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一并被埋葬。
而死去的那一方作为同样有罪之人,死亡并不能赎去他的罪过,但他同时也享有抛弃一切的权利。忘记罪恶,忘记一切,不会再感受到任何痛苦。至于活着的一方是否会原谅,也都与这具遗体无关了。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了断方式。
“已经把我们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本家,他们说只要我们当中任何一人活下来,就拨通本家的电话让人来进行善后处理,一切都会被安排得很妥当。假如最后活下来的人是你,那么就麻烦你告诉绿茶兽一声,我因为家中的一些事,已经打算永远留在本家了。以后如果你一个人研究抗体忙不过来也可以通知家主,他会为你提供人手。”
一本正经地通知棹志的兰迪,就像实验室里的他一样严谨认真。
“至于其他的大小事,就有劳你回本家一趟,把需要的东西都告诉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