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发颤,口吐白沫,疑似产生幻觉,说胡话,听不进他人的声音……”
兰迪默默将及川的症状记录下来。
通过脑部检测并未发现任何肉眼能看出的病变,这会是神秘力量强制加在及川身上的诅咒吗?
不太可能…兰迪从心里否认了这一点。
敌人本身属于黑暗系,想要接近作为抗体携带者的及川比登天还难,居然无法“施加”,那就只能做到“夺走”了。
他们所夺去的事物,兰迪和皮皮兽都大致理解了,至于及川的一系列症状,很大概率是他自身的心理作用。
失去了化蝶记忆的他,能回忆起来的只有不堪回首的往事,想要镇静下来只怕会很困难吧。
兰迪注视着在镇静剂的作用下陷入睡眠的及川,而皮皮兽则钻进了被窝看着他的睡颜。
口中的异物都被清理干净,在照顾了两人一晚上后,兰迪终于抑制不住昏沉沉的睡意,趴在床边的一角进入了梦乡。
漫长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白天,兰迪与玄内获得了及川的许可后,开始了逆转计划,却在神秘力量的干扰下被迫将逆转不完全的及川带回了现实世界。
夜里,兰迪试图与及川解释所发生的一切,为了确认他失忆到了什么程度而询问他的情况,在回忆起那些黑暗的往事时,及川陷入巨大的精神错乱中,以至于兰迪心中的“恶鬼”再度出现,险些被皮皮兽察觉。
这一天把所有人都累坏了。
玄内等人在数码世界花了一天时间寻找敌人的蛛丝马迹,却无功而返,接收到兰迪的邮件后,回复了“第二天两个人一起向他解释清楚”的邮件。
直到第二天上午,睡眼惺忪的兰迪才接收到了玄内的回复——
“呼啊——”兰迪端着水杯穿着大凉拖鞋挠着后背,就像大多数疲惫不已的社畜中年般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早上好,博士!”皮皮兽精神地对兰迪打了声招呼,兰迪也友好地挥了挥手以示回应。
及川一言不发地望着双手的束缚,兰迪见状揉了揉双眼,走到了他的面前。
“早餐…想吃什么?”
故意作出一副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就像家人一样询问及川的意见,昨天的事,兰迪根本懒得去追究。
见及川迟迟没有回应,皮皮兽便表露出一副难过的神情。
“悠纪夫…不吃早餐的话我也不想吃了呢…可是,难得来一趟现实世界,也想尝尝人类吃的是怎样的早餐呢!”
皮皮兽用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注视着及川,迫使他不得不回应。
“早餐的话…我都可以…皮皮兽想吃什么呢?”
“耶!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哦!”皮皮兽笑着在床上坐起了跳跃运动,和兰迪一样的态度,昨天的事就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明明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尽管及川自己也记不太清,但隐约能意识到昨天似乎有做过让大家伤心的事。
怀揣着不安的及川,在被兰迪确认不会再发病后,解开手上的束缚,在皮皮兽的注视下去洗漱,而兰迪则伸着懒腰下了楼准备早餐。
“就算精神再怎么混乱,一整天没吃东西也作不了妖吧。”兰迪博士这样想着。
三个人怀着不同的思绪享用完了他们的早餐后,回到了实验室,在屏幕中的玄内和兰迪的解释,外加皮皮兽时不时地追加下,及川终于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吸血魔兽,化蝶,黑暗抗体,所有的事都毫无保留地被告知了。
“所以,我需要作为抗体携带者,参与你的实验,好让现实世界和数码世界得到更强的防御力……是这样吧?”
“……目前已知的抗体携带样本,除了你没有其他人。”
兰迪喝了一口红茶,继续说道:“至少在神秘力量出现之前,一切都井然有序…如果不是敌人突如其来的破坏,原本的计划应该是会很顺利的……”
说罢,他略带愧疚地望向及川。“你变成这个样子…各种意义上我也有无法开脱的责任,你…今后的日常生活就由我来打理吧。”
“悠纪夫……”皮皮兽趴在及川的头上往下观察他的神情,此时的及川正双手交叉思考着什么,看来是在他失去意识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让他震惊,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整理吧。
兰迪和屏幕中的玄内交换了一下眼神,看着及川的表情,兰迪再度开口道:
“考虑到现在的你…忘记了这段时间的记忆,可能对于没有经历过这些事的你来说,我们所说的话会比较难以接受,所以——我们不强求你一定要答应我们配合抗体实验,如果你现在不肯接受的话,也没有关系……你会重新开始,在现实世界普通地生活下去——”
“新诚,你觉得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有资格拒绝吗?”
“……什么?”
听见及川的回应,兰迪顿时愣了一下。
“我很清楚啊…至今为止我对原本深爱着的数码世界都做了什么…荒唐而愚蠢的事…因为一个大错特错的决定,害了多少人…无论是现实世界和数码世界…都因为我…因为我的决定,把大家害成这个样子,就是这样一个无可饶恕的罪人,当他被告知还有剩余利用价值的时候,还有脸去拒绝吗?”
“……你是这么想的啊,虽然多少在意料之中,不过你对于自己的罪恶如此自觉还真让人意外呢。”
兰迪再度抿了一口杯中的红茶。
“不过及川,你可别会错意了,也许抗体计划对你来说是一个可以为过去赎罪的机会,但对我们来说,这是在数码世界一片祥和之际,采取重大防御措施的大好机会,也就是…与你过去的那些罪行毫无关系的,全新的开始。”
“一片祥和倒是谈不上啊,毕竟逆转被神秘力量破坏,一时也寻不到敌人的踪迹……”玄内纠正了兰迪。
“是哦,悠纪夫也积极一点嘛,在我看来你已经修复了整个数码世界,你的罪恶感也应该到头了哦!现在抗体的研究不是出于你的过去,而是出于为了在未来更好的保护数码世界,你会起到很大作用呢!开心点嘛!皮皮兽知道的哦!你是多么喜爱数码世界,以至于你——”讲到这里,皮皮兽的笑容顿时被忧伤所取代,“你曾经为了守护数码世界…作出了那么大的牺牲……”
面对搭档的话语,及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许他的确有过这种经历,但失去了这段记忆的他,根本无法回想自己当时的心情,究竟是为了赎罪,还是单纯地为了表达自己对数码世界的热爱而牺牲……这一点已经无从知晓了。
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在得知多年来的努力都是徒劳后,万念俱灰的一个人。
之前在数码世界的及川,配合实验的原因是为了偿还大家,并延续自己守护数码世界的梦想。
而现在这个被夺走记忆的及川,仅仅是为了身上所背负的十字架而赎罪罢了,记忆被夺去的同时,连同那份梦想也一并被夺去了吗?
尽管他和逆转前一样同意配合实验,但对现在的他而言,性质已经完全不同了。
或许他有想过自我毁灭,以死谢罪,但现今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因此以抗体携带者的身份为由,好让自己活得不那么痛苦,至少还有利用价值,至少还有赎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