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避开恶梦,也请忘却昨日的不安。
即便如此,你也会不由自主地被过去的悲哀所禁锢。
所以需要有人对这样的你伸出手。
——记忆库【Ankommen Fluss Schmetterling】
那一天是令新诚棹志无法忘怀的日子。
自从他作为名为棹志的少年回到现实世界后,他便陷入深深的罪恶感中不能自拔。
曾经身为及川悠纪夫的他,是那样热爱而又渴望数码世界的一个人。
然而,他无法跨越失去浩树的伤痛,义无反顾地抛弃了自己的良心,与邪恶同流合污,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无视受害者们的痛苦,一意孤行,最终落得被吸血魔兽利用完后像垃圾一样丢弃的结局。
如今,他作为黑暗抗体的携带者,为了赎罪,为了对他深爱却又一度伤害过的世界作出偿还,在博士的帮助下改名换姓,毫无怨言地成为了他的实验体。
这期间棹志一度想要寻死,他几乎快被刻骨铭心的负罪和内疚折磨到连喘口气都极度困难。
但…棹志心里也明白,他不能自寻短见,现在的他根本没脸去和浩树见面,作为罪人的他更没有权利选择一死了之这个再轻松不过的方式来解脱自己。
而且…如果他消失了,那么黑暗抗体的研究就会被迫中止,这么做只会让自己罪加一等,只有活下去,他才能继续履行自己的承诺——永远守护数码世界,这是棹志唯一能做的事。
因此棹志每天按时吃三餐,有规律地作息,但他明白,现在的自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找不到任何生存的意义。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为了配合抗体研究的工具而“活”着。
曾经,在暗无天日地深陷罪恶感的日子里,棹志的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定,他忘却了实现梦想的力量,每当他闭上眼睛,所看到的只有一遍遍的黑暗记忆片段。
他甚至没有勇气入睡,直到他抵不过睡意,才在绿茶兽不安的眼中逐渐入眠。
棹志无法面对绿茶兽,几乎没有主动和它说过话,他不明白绿茶兽为何会在明知自己罪大恶极的情况下始终对他不离不弃。
“我是…何等的罪不可赦…可是…为什么……?”
他会不断在恶梦中遇见受害者们对他的指责,而他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没有反抗或是辩解的理由和意义。
这是他应得的,卖掉自己的良心是他主动作出的行为,没有人强迫他。
所以,他也没有资格哭泣,也没有资格祈求宽恕。
可即便如此…眼泪依旧不争气地一遍又一遍地湿润着他的眼眶。
“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绿茶兽与及川在现实世界相会后,听到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它没法让处于消沉中的搭档打起精神来,只好用耍小孩子脾气的方式,不断地对他说着任性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在多次和兰迪博士一起尝试安慰或是劝告皆无果后,最终选择了将温和明事理的本性藏起来的做法,以一副刁蛮不讲理的被宠坏的孩子模样示人,故意表现出成天惹麻烦让人放不下心来的姿态,好让棹志无心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消极思想中。
“比起那些无聊的事还不如多花点时间陪陪我嘛!”,这大概便是绿茶兽想要传达的心意了。
最终在绿茶兽的努力下,阴暗的实验室里才隐约透出一丝光亮。
为了对绿茶兽作出补偿,棹志也努力地让自己不去产生负面情绪,开始主动对善待自己的博士和绿茶兽作出了回应。
看着绿茶兽调皮的模样,棹志鲜有地露出了笑容,他似乎有点明白自己为何会和绿茶兽成为搭档了。
绿茶兽,需要自己,它虽然等了悠纪夫很多年,但心底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它作为搭档是离不开自己的。
棹志将它当作是小孩子一样地对待,对它百般呵护照料,以至于他逐渐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自暴自弃或是露出难过的表情了。
因此棹志对绿茶兽不离不弃,对它一系列的过分要求都会答应下来,就连博士有时也看不下去,时不时也会同绿茶兽斗嘴来活跃整个家庭的氛围。不过看着棹志在与搭档的相处下精神一天天变好,博士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黑暗最大的敌人就是积极向上的思想,棹志的改变也是足以推动抗体研究进度的重要因素之一。
几个星期后,在绿茶兽的死缠烂打下,棹志只好答应将它带出家买零食的要求,把它藏在背包里,离开家门去超市购物。
多亏了博士特制的轮椅,棹志不需要他人的帮助也能用机关轻松自如地把东西放进购物车中。
棹志一边不被人注意地安抚绿茶兽,一边还要在它的“指挥”下前往超市的零食区采购,尽管超市人不多,但走来走去的导购还是会让棹志倍加紧张。
在一心想让绿茶兽不捣乱的情况下,棹志根本做不到去回顾那些不堪入目的黑历史,满脑子都是尽快买完零食让搭档高兴起来的想法。
当棹志来到买糖果的区域时,绿茶兽又在背包里闹腾了起来。
“棹志,人家想吃那个小熊形状的软糖!上面还有糖粉!”
“嘘——!!”终于,一向对绿茶兽很有包容力的棹志也有些慌了,“别出声啊,那么大声会被别人发现的!”
“谁叫你刚刚对我不理不睬的!”绿茶兽透过背包打开的拉链冲棹志做了个鬼脸。
看着绿茶兽的模样,棹志根本不忍心对它进一步说教,他稍微拉开了一点拉链后,小声地对它说道:
“听话,只要你乖乖在背包里不要吵闹,我什么都给你买,好吗?”
这句相当溺爱的话语,让绿茶兽很快进入了乖孩子模式。
“嗯嗯,我知道了,一定要买哦!绿茶兽最喜欢的零食!”
棹志宠溺地摸了摸绿茶兽的头后,将视线重新放回到货架上。
“小熊形状的…软糖……”
棹志环顾四周的货架,寻找着绿茶兽所说的软糖,推着购物车向前走去。
超市里播放着柔和的音乐,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这样的氛围让棹志逐渐放松下来。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放置着金平糖的货架上。
金平糖被透明的小瓶包装着,软木塞子和不同颜色的装饰用蝴蝶结,给人一种小清新的风格。
然而,棹志所目不转睛的地方,并非可爱的小玻璃瓶和蝴蝶结,而是糖果本身。
一粒粒的小金平糖被装在玻璃瓶里,圆圆的金平糖,每一粒都布满了不规则的凸起……
大体上来看,这些朝向不同方向的凸起…宛如小刺一般……
刺——
尖尖的刺——
圆形的糖果——
一颗颗圆形的糖果上,布满尖尖的刺——
有着尖刺的圆形物体——
一颗颗的——
那是——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棹志凄惨的尖叫声,撕裂了超市内本该有的舒适空气,响彻在以他为中心延伸而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