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炸。大学刚毕业,是一个高三学生的家教老师。
他叫立风。
刚见面的时候,他坐在书桌边晃着椅子等我来,嘴上叼着一支笔,完完全全就是个小混混的样子。
我笑着说,你好,我是炸炸。
他偏过脸看了我一眼,看见我对他笑了,然后他嘴里的笔就哐当一下掉地上了。
名字很厉害。
他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揉了把耳朵,然后低声骂了个脏字。
然后他就笑嘻嘻在他旁边搬了个椅子让我坐过去,凑近我笑嘻嘻地问,老师你多大。
我拿过他面前摊开的书,上面写了一些零零散散的谱子,我看了一会,又还给他:私人问题,等你完成今天的任务再说吧。
他挑眉,老师看得懂?
我板着脸没回他,指了指书桌上还很新的辅导资料,说先做题。
他看我这个反应,直接把辅导资料扔到床上,然后在包里翻翻找找,丢给我一张纸,上面是他写的曲子。
他期待地看着我,眼睛亮亮的。
我拒绝不了那样的期待,拿起来看了。
挺好的,没有词,我看了谱子又还给他,说,我是来教你功课的。
我不会写词,以前都是卷鹅帮我写的,不过最近都没怎么见过他了。他声音越来越小,神色有些黯然。
嗯,我是家教,只负责教你功课。
我拿过辅导资料在上面圈了几个题目,推给他做。他好像备受打击,脑袋垂下去,然后乖乖地做题。
我看一眼窗外,温吞的风吹过,白色的窗帘飘起,外面是美丽的令人瞠目的黄昏落日。
我和他仿佛坐在这个黄昏里很久了一样。
老师我写完了你看看。
哦。我凑过去,开始看他的解题思路。很对,该有的都有,该省的也都省了,没走走一步弯路。
老师你身上好香啊。他刚刚还神色黯然,这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清澈干净的狐狸眼里带了点戏谑的意思。
嗯,谢谢,我佯装镇定地起身说,我去倒杯水。他嗖地一下站起来自告奋勇说:老师你不认路我去给你倒。然后就冲出去了。
他关门第一瞬间我就把头埋在桌上,想把脸上发烫的温度掩盖掉。
艹。
天知道他一本正经地打趣说我很香配上白白净净的小脸的样子有多好看。
喵。
我回头,看见他抱着一只小黑猫和两罐冰雪碧。他把猫丢到我怀里,猫吓得毛都竖起来了,我赶紧给它顺顺毛。他仰起头喝了一口雪碧,喉结上下滚动。
我摸摸它的头,它很乖地窝在我的怀里蹭蹭我的手:它叫什么名字?
猫叫了一声,他也伸手摸了摸猫的耳朵,免不了碰到了我,他的手有点凉凉的。
盆盆。
我忍不住笑了:哪有人给猫起这个名字的。
他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凑近我黑白分明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看着我说,老师你笑得好好看。
嗯,谢谢。
艹。
我肯定脸红了。
几天之后也就熟了,他不是我所想的青春期叛逆少年,他不学习也只是因为班主任说他学音乐没前途,于是就不去上课了。
我很认真的说:他是他,你是你,你要是因为外界言语就放弃自己前途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他有点诧异地看着我,然后突然笑得很开心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这么讲。
他经常和我开玩笑,说我长得太显小了,就学着偶像剧里男主角一样用手托着我的下巴,吊儿郎当地把我抵在墙上让我喊他哥哥。我当时气得直接抓起一边的猫就往他身上砸。
后来他带我去了他朋友壳子开的酒吧,人很多场子很吵。但是他在台上的钢琴前坐的笔直,眉眼温柔地弹他自己写的没有词的歌,他头顶的光打下来围住他的时候,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了。
再后来暑假结束,他也要上高三开始忙活高考。我想着他要上学我的工作也结束了,在跟他父亲说过之后就走了,没给他告别,怕他会分心。
他也没来找过我。
对啊,他干嘛来找我啊,我只是一个家教。
但是我还是会常常会想起那个黄昏想起他痞气的样子想起他弹钢琴的温柔。怎么说呢,鼻子会有点酸,心里也堵得慌,像是在怀念一场有青春少年的梦一样。
我整理好行李,开始四处旅游。
我还遇到了他所说的会写词的卷鹅,卷鹅说不是不想给他写词,是和壳子分手了出来散心。卷鹅问我,你呢,也和立风闹别扭了吗。
没有吧。我不知道啊。
一年过去了,高考也结束了,蝉又开始叫了。我回到这座城市,黄昏了,我突然很想见他,很想很想。
我去了壳子的酒吧,看见卷鹅窝在壳子的怀里。卷鹅说,谢谢你啊炸哥,要不是遇着你我可能会跑到国外去了,不然壳子怎么找我啊。
一直沉默的壳子掐了掐卷鹅的脸,指了指一个方向对我说,快去吧,他在后台,再晚一点就要上场了。
我没说话,急慌慌地向那个方向跑过去,再晚一点他就要上场了,我想说的话就不能说了啊。
他还在。
可他回头,望向我的眼里是漠然和戒备。
他声音冷冷的:抱歉,这里是后台,无关人员不能来的。
我干嘛奢望他会记住我呢。
我想说抱歉,但是喉咙里堵得慌,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想说再见,但是怕下一秒眼泪会掉下来,就只对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突然他先我一步把门关上反锁,然后把我抵在门板上,唇恶狠狠地堵了上去,然后在我唇角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他停下,抱着我,脑袋埋进我的颈窝,闷闷的声音好像带了点哭腔:下次你再敢一声不吭地走了你试试。
我感觉到一些微凉的液体滴落。
门外的壳子来催立风上台。他抽了抽鼻子,像小孩子一样把我抱得更紧,说,不去了。
我刚想安慰他,可他却又突然小声地戏谑地说了一句:老师你还是好香啊。
我笑了,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他装作很痛的样子又往我身上蹭了蹭。
然后他凑到我耳边,很小声很小声地说,老师,猫也很想你。
执笔/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