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群孩子。
他们总是被视为异类,被当做“神经病”或者“弱智”看待。他们无法与人正常交往,交流,还会不断地刻板重复同一个动作。
他们就是孤独症患者。因脑部功能异常,而无法像常人一样生活。
因为无法融入常人——他们经常让人感觉,他们不属于人类。所以这群孩子也被称为“星星的孩子”。
男孩就是这样一个孤独症患者——也叫,自闭症患者。
不仅是同龄人,他的父母也因此十分排斥、厌恶他。
他行为古怪,又无法与人交往。同龄人经常用各种方式欺负、侮辱他。
他们总是聚在一起,看见他过来就像看到了什么稀奇的外星生物一样,将他围在中间,用充满嘲讽的语气高声议论着。
“看那!这就是那个傻子……嘻,你说,我砸他一下,他会不会反抗啊?”
这样的事,几乎天天都会发生。
这群“不良少年”,有事没事就会来拿男孩找乐子。
这天,男孩独自走在小道上,机械地重复着踢石子这个动作。
“不良少年”们恰好路过,于是又像看到了新玩具的孩子般,团团围过来。
一个少年朝男孩扔去一块石头。
他愣愣地看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石头已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吃痛,慢慢蹲下来,用手捂住自己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迷茫。
常人都能反应过来的一个完整动作,在他眼中却像是被拆开成了碎片。
他无法理解他们这个动作的含义,更体会不到他们语气中的嘲弄和讥讽。
“害,他就是个傻子,又什么都不懂……哈哈哈哈,你看看他这狼狈的样子……像不像摇着尾巴乞讨的哈巴狗?”
男孩眼里满是不解。但少年们发出的笑声震得他脑袋发晕,又倍感恐惧——孤独症患者脑部的神经元远多于常人。
他们会对信息进行过度处理,从而使感觉被无数放大、加强。
他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泪水已经噙满了眼眶。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是想要去接触、理解少年们的行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哎,看哪看哪,哈巴狗讨食来咯……”
“要不要给你扔根肉骨头啊?哈哈哈哈哈哈……”
嘲弄了一会,少年们感到无聊。于是每个人在男孩身上踢了一脚,嬉笑打闹着离开了。
男孩还蹲在原地,直到父母来找他。
“没用的东西……都七岁了还一句话都不会说,明明我们两个的智商都很正常,怎么偏偏生出了一个弱智?”
“唉……不定是他自己出去作的呢。”
男孩常常听到父母这样的对话。但是他无法理解他们的动作、语言和情感。而当他呆呆地将一个动作重复了数十遍后,父母就会不耐烦地推搡他的脑袋,并狠狠地啐上一口,破口大骂。
男孩被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人类的世界,他无法理解。他像来自异世界的人,面对这个社会,只有无知和彷徨。
……
男孩的母亲怀孕了。
全家人都非常高兴。男孩很久没有看见父母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男孩平日所能接受到的,只有谩骂、嘲讽和不理解。
他小心地趴在门框边,远远地看着母亲的肚子,却被父亲骂了一顿,又一脚踢开。
“你这个傻子,离你妈远点,别把你的病传染给你妈肚子里的孩子!”
男孩只能害怕地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默默地舔舐伤口。
父亲的责骂被神经元过度处理,在他耳中所听到的,是近乎爆炸声的恐怖声响。
星星的孩子,永远被地球所排斥。
……
男孩的弟弟很健康,没有像他一样患上孤独症。
家里人高兴坏了,而男孩则更加可有可无了。
终于有一天,男孩被赶出了家门。
天空阴沉不已。团团的乌云像一块块饱满的海绵,仿佛轻轻一按,就能挤出无尽的水来。
不久后,天上果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男孩像狼狈的流浪狗,四处逃窜,寻找躲雨的地方。
蓦地,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将天空撕扯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看上去有些狰狞。那闪电瞬间照亮了大地,男孩的周围惨白一片,他狠狠打了个哆嗦,俯身蹲下。
男孩对一切声响和光亮都极为敏感,同时又无比惧怕。
一声惊雷吓得男孩心脏近乎停止。
他恐惧地望着天空。
雨越下越大,风呼啸袭来,男孩的身上瞬间湿透了。
这时,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轻柔地捂住了男孩的耳朵。雷声又一次响起,却似乎被完全隔绝在外了。
他一怔,扭头便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眸。
女孩笑盈盈地望着他。
那一刻,乌云尽散,阳光洒满心房。
他懵懂地被这个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牵起了手。
“跟我回家吧,小家伙。”
男孩于是又有了家。
……
女孩的家环境简陋,却十分整洁。
她倾力照顾着男孩,将他看做自己的弟弟一般,给了他许多曾经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她还教他画画。
艺术,从此介入了他的生活。
他是孤独症患者,无法进行正常的人际交往。
是美术打开了他的心门,治愈了他的内心,建立起了他与世界的沟通。
那天,他第一次开口,叫了她一声“姐姐”。
那天,她紧紧拥抱着他,眼里噙满泪水,久久无语。
……
男孩在女孩的悉心照料下,在她的温暖怀抱中慢慢成长了起来。
他现在能够稍微坦然地面对嘈杂的人群和陌生的环境了。
这天,姐姐带他去买菜。
她温柔地告诫他,过马路时要小心。
却在那辆车疾驰而来时,自己愣在路中央。
最后还不忘将他推出去。
姐姐躺在血泊中时,那车已飞快地逃逸了。
周围的人忙打120和110。
他的世界似乎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黑白的碎片拼凑在一起,灰色的人群熙熙攘攘。只有女孩身上的鲜血,是触目惊心的红。
只记得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刺鼻难闻。
只记得姐姐的手苍白冰凉。
只记得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语调还是如此温柔。
“好好活下去……我爱你。”
瞳孔涣散,呼吸停止,心电图平静。
喧闹,忙乱,痛苦,压抑。
梦境破碎,阳光散去,世界漆黑。
男孩的颜料盒,洒了。
再没人给他拥抱,再没人给他温暖。
再没人教他画画,再没人告诉他,我爱你。
……
肇事司机,是男孩的父母。
女孩,是他们几年前所抛弃的第一个孩子。
只是因为,她是女孩。而那时,男孩的母亲怀了男孩,所以女孩才被赶了出去。
那年,她八岁。还记得父母的样貌。
却不想,男孩被查出是孤独症。在有了男孩的弟弟后,男孩也被赶走了。
这年,他也八岁。
而冥冥之中,上天安排了姐弟两人的相遇。姐姐就像是本就知道一样,在那天捡到了他,又悉心照料他这么久。
17岁的她,辍学给人打工看店,交房租的同时还要省下他的生活费。但日子拮据得很却又如此幸福。
但那个灰暗的下午,女孩不经意在马路上看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她认出了他们,巨大的冲击让她不禁愣在原地。
大概没想到,那辆车就真的横冲直撞了过来。
那样危急的时刻,她首先做的,就是及尽最大的努力,推开男孩。
女孩死时,才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
父母也从未认出过她来。
……
男孩被带到了孤儿院。
这里大多数孩子都是有残缺的。
男孩有孤独症。他蜷缩在自己的星球上,从不与人交往。
与他为伴的,只有画笔。
轻抬手臂,搅匀调色盘上的颜色。
手腕一抖,颜料像雨点般落在纯洁无瑕的白纸上。
画面下端,是一片漆黑无比的,带有裂痕的大地。
上端,是连绵的、令人压抑的大片乌云。
雨点点缀在画面上,几颗摇摆不定的树张扬的将“狂风”展示了出来。
蓦地,一缕阳光穿过了层层乌云,在黑暗的大地上投下小小的光斑。
这抹突然的暖色,令整幅画变得甚至有些温暖起来。
光斑里,有个小小的身影。
是个男孩的背影。
他一手举着画笔,一手拿着调色盘。
阳光照在他身上,风雨都无法触及他。
男孩抬头,凝望着那缕阳光。
就好像,那里有个人,在一直一直等着他,看着他,守护着他。
并永远永远爱着他。
星星的孩子,感受到了来自太阳的温暖。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