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呼,吓死我了。
我这才注意到我手中的这本天书一样的东西。
书上不明文字挤在一起,跟煮过的豆芽菜差不多。完全分不清是什么字,更别提我能不能分辨出正反。
这你他妈都看得懂???
这踏马是阳间存在的东西?
不,你踏马是阳间存在的人??
139.
作为新闻社二把手,二百八十四期校报的主编,余遥新闻两年半的官方负责人,我必须义正言辞地说一句:他还真踏马看得懂!
这就是翻译系最顶层的男人。
翻译系最顶层的男人已经带上黑边眼镜,倚在我旁边的书架上,静静地翻着书。
又来了,这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尴尬。
140.
“这本书上的文字是佉卢文。”他一面看着自己的书,一面给我科普。
感觉像是漫不经心的高冷大佬,其实就是为了炫耀自己一心二用的熟练程度,“你手上这本,应该是佉卢文的乐谱。”
我:“......”
高手!是我败了!
141.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随即轻轻合上书,坐在我旁边,用他的右手控制着我的右手,指着书上一个七扭八歪的文字。
他坐在我身旁,离我不到五厘米。我顿感一阵微凉,全身的毛细血管狠狠收缩了一下。
“do。”
“re。”
142.
原来他在教我识谱。
声音低沉而磁性,可是却没有偏离正确的音准。
此刻,他握着我的手,教我识别一个个不明觉厉的音符。这些音符在他的翻译下,显得活跃而灵动,有了生命。
对于学过声乐的我来说,识简谱不难,识五线谱也不难。
但是这个横不平竖不直的佉卢文,却真真切切地难倒了我。
我看了半天都无法区分do和mi。
可是余遥仍耐心地一个个教我识别:“do中间窄下面宽,mi是中间宽下面窄。”
那个山路十八弯一般的“do”和“mi”,此刻在我心中犹如狰狞的妖怪,对着我发出“do”和“mi”音准的怪嚎,似乎在嘲笑我五音不全罢。
余遥不一样,可能在他眼里,我的山路十八弯,是他的一马平川。
没有语言障碍,佉卢文乐谱的难度对他来讲就像家常便饭。
143.
“懂了吗?”
只见余遥目不斜视地看着我,诚恳地发问,可我却认为他满眼写着“不懂再问不要死要面子”。
我歉意地笑笑:“懂了,谢谢师哥。”没懂,你别讲了,我踏马听不懂。
144.
见他欲言又止,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合上了这本书,起身要走:“师哥,今天天灰蒙蒙的,是要下雨的节奏...内啥,我,我先走了!”
我转身刚迈开一只腿,他一把拉过我,我整个人差点跌进他怀里。
他看着我,散漫的眼神似乎在努力的聚焦,顿了顿道:“忘了要给我干活?”
145.
又双叒叕是灭顶的尴尬。
我和他两个人挤在最后一排书架的小角落里,不偏不倚能够挡得住两个人。因为空间狭小,刚刚又是一记猛烈的拉动,使得我整个人没有空隙的贴在他身上,感受他微凉的体温。
我看着我面前低着头的余遥,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拿到这本佉卢文乐谱。
为了躲他,我掩耳盗铃一般在他的注视下跨进小书架,他似乎也觉得我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也跟着我进来。
本来就没什么人,这本佉卢文乐谱被扔在最里面,引起了我的主意——随便一拿也能拿到这本书,非酋的运气也不过如此了吧?!
146.
我费力和他撑开一个距离,拿起那本佉卢文乐谱,指着上面唯一的汉字,生硬地扯开话题道:“你看啊,这本书的作者特别特别有名,叫东汉末年,你看,还四个字儿呢!”
他用关爱智障一般的眼神看着我,却没有接我的话茬,自顾自地说:“看来没忘。”
下一秒,他拉着我的左手,径直走出图书馆。
147.
距离翻译社的晚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社员们都还没来,整个翻译社显得空空荡荡的。
余遥拉着我的手现在才放开,空出的手打开大灯,翻译社顿时亮堂起来。
作为一只实实在在的社畜,我自觉地撸起两边袖子,蓄势待发一般问他:“干什么活?说吧!扫地还是擦玻璃?”
环视四周,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学校优等基地。就算要打扫整个翻译社,我觉得也不会太累。
148.
谁知他右腿叠着左腿坐在沙发上,双目轻阖,浅浅道:“我记得你会翻译《巴黎圣母院》。”
我略带疑惑地回了一句:“是,是啊。”
用这篇文章狠狠的嘲讽翻译社小绿茶,我难道会不记得?
这可是修理小绿茶的时候拥有的底气和智力,是某种经过千锤百炼后的自带特质!
——可我就是随口一说啊!
我又不是专业翻译的,这种活翻译系里随便找一个水平过得去的都应该比我更擅长吧??
149.
我向他投去一个无辜的眼神。
他慵懒地撑开眼皮和我对视的那一秒,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150.
“社员交了作业,帮我改几份。”
他指了指桌上整整齐齐的一叠翻译稿,然后放任慵懒的眼皮再次垂下。
151.
WTF???
你来搞笑的吗?
翻译社社长自己不干活,非要来荼毒我这个良民!
这踏马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我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再说梦话,又或者他心理疾病又复发了。
152.
余遥一脸悠闲,嘴里自顾自地喃喃道:“第一卷一大厅,距今三百四十八年六个月一十九天,巴黎老城、大学城和新城三重城廓里....”
这货说的什么玩意儿?
我一脸疑惑,把一大叠翻译稿搬到书桌上,在他的注视下坐在他的老板椅上,手里拿着一根装模作样的红笔。
他接着道:“然而,一四八二年一月六日...”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似乎翻遍了从小学开始到现在所有的知识储备,才勉强检索到一段与之重合的熟悉的话。
153.
——距今三百四十八年六个月一十九天,巴黎老城、大学城和新城三重城廓里,一大早群钟便敲得震天价响,把全市居民都弄醒了。
——然而,一四八二年一月六日,这一天在历史上并非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清早便使群钟轰鸣、万民齐动的事情,也无关紧要,不足记取。
这这这,这踏马是《巴黎圣母院》的译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