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柳(上)

沙枣树

　　坐上大卡车，带上大红花，

　　远方的青年人，塔里木来安家

　　来吧来吧，

　　年青的朋友，亲爱的同志们，

　　让我们热情地欢迎你，

　　送给你一束沙枣花，送你一束沙枣花。

　　这首歌我听奶奶唱过，奶奶喜欢唱歌，那时候很红很红的歌是采用苏联《共青团员之歌》改编的～～《再见，妈妈》。奶奶和外婆那一辈人都会唱，小时候妈妈也会哼唱几句调调，我耳濡目染，直到现在我写的时候都忍不住哼起来。

　　现在的孩子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我小时候是听奶奶讲过去的事情。奶奶嘴里我听到过一个漂亮知青阿姨的故事。以她现在的岁数，姑且叫她兰姨奶奶吧。

　　兰姨奶奶名字里有个“兰”，那时代的人们起名字，男娃一般都是“军”，建军、红军、国军、军军；而女孩的名字大多是跟花有关的：黄花、桂花、菊香、玲花。所以兰姨奶奶的名字在那一群“花”中显得很特别。她叫：兰亭君。

　　奶奶说：下乡上山知青的大卡车“乌突突”开进县城的时候，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赶了五里路都去看。知青们穿着绿色的团服，这衣服不能叫做军装，它和军装有很大区别，如果军装是正装，那它也就算是休闲服。

　　在一车白白净净，衣着都是绿色的知青中，年轻的兰姨奶奶白色的衬衫扎在墨绿色的直筒裤里，腰间一根皮带，显得格外醒目。

　　女知青虽然少，有些下放的村子都不是很想要，因为女子劳动力弱，到了村里不仅不能干的上活，还多一张嘴吃饭。兰姨奶奶被分在了我们村，村长是我老太爷爷，老太爷爷抽着烟筒，磕了磕很不情愿的去领人，一行还分来了两位男知青。

　　他们都很年轻，19～23岁左右，三个人跟着中年老太爷爷回到村里，一路上兰姨奶奶唧唧咋咋说个不停，几次和老太爷爷搭话，太爷爷黑着脸都不搭理，这是奶奶后来转述给我的，说那时太爷爷一进门黑着脸，就朝着门边蹲坐着等饭吃的爷爷飞去一脚。

　　爷爷被踢中龇牙咧嘴的逃进屋里，三位知青到了村里，这可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村人民都好奇的想看看他们是怎样的，围在我太爷爷家院墙外看着。

　　第二天太爷爷就叫大家集合分配了活计，当时每个劳动力都要干活挣工分，工分积累够了能够换粮票、布票，才有吃的可以换。兰姨奶奶被分到了栽种，另外两个男知青分的是开山，开山就是开荒地。

　　我爸那时还在奶奶肚子里，兰姨奶奶见我奶奶挺着肚子教她地里的活，她挺不好意思，于是就边干活边唱歌给奶奶听，大沟渠边上的沙枣树听着她的歌声，沙沙作响。

　　兰姨奶奶文化程度高，会唱歌、会画画、会念诗、会看病，就是不怎么会农活。因着她嘴巴灵巧，村里的大姑娘都很喜欢她，而结了婚的妇女就对她指指点点，觉得她太漂亮招了，管着自己的男人，不让男人们与兰姨奶奶有关联。

　　兰姨奶奶是那么与众不同，首先她的衣着就不是农村人的打扮。那时候赶集会扯一些布，这布是粗布，并不像用布票换来的那般细好。兰姨奶奶会做衣服，奶奶跟着她学裁剪，她用一大块黑色的布做成裙子，这条裙子是圆领立肩收腰百褶裙。最主要的是下摆没那么长，下摆到膝下一拃处，穿起来露出一双线条优美白皙的小腿，真的是引人注目。

　　兰姨奶奶还爱干净，她的小屋，以前是太爷爷家里装些杂物的棚，知青们分来肯定要有地方住，于是太爷爷和他的兄弟，经过三天改造砌了泥石子墙，搭上了屋顶，一间小房子就做好了。兰姨奶奶刚来，看着那毛粗的墙有些嫌弃，后来，她托人找了些白浆子涂刷内墙面才能有眼看看。她有用旧报纸等屋将小屋子收拾的整洁多了。

　　屋子里很整齐具奶奶说，兰姨奶奶会经常采花插在屋里。她问奶奶要了个小瓷坛子，结果我太婆婆一边指桑骂槐一边要回那小坛子。

　　兰姨奶奶只是笑笑，并不作答将小坛子还给太奶奶，为此我奶奶一直都觉得过意不去。

　　后来有次赶集，奶奶逛集市在一个小食摊前看到一个玻璃瓶子。奶奶想起兰姨奶奶的花瓶，就问了店家，店家要这瓶子也没啥用就给了奶奶。回去奶奶高兴地把瓶子给了兰姨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