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姜是老的辣,腕是老的大
梦萦腿长,片刻就转过了楼梯弯。大清早的酒楼本就冷清,被他这么一搅,连小二和厨子都作鸟兽散,怕沾染上是非。
梦萦不做凡人,却也知晓自己的举动会给这家酒楼带来多大的麻烦。他本是个心性纯善的魇兽,是非曲折和恩恩怨怨都计较的分明。既不会多予别人一分,也不会亏欠他人一毫一厘。
人情债,人情恨。过往九万世,他已经尝的足足够够,体会的不想再体会了。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麻木了,而是害怕了,选择逃避了。
可他是真的怕了。
他只想做回天帝润玉膝下的一只小兽,食梦,无忧。
不过他也知趣,主人既已寻回了挚爱,他也不必时时刻刻扰人恩爱。只是他的心里终究空空荡荡的,像过往九万世一样,孑然一身,无人陪伴更无人能懂。
瞅见包厢外的地上扔了一盘烧鸡,梦萦悄悄捏诀把尘土去了,端着盘子表情严肃内心紧张地开门走了进去。
丹朱还背着手站在窗口,微微的摇着头,长吁短叹,搞得梦萦的心被提的紧紧的。
“咳,烧、烧鸡来了。”
“烧鸡来了有什么用?我这好好的煮熟的鸭子都让仙友活活弄飞了!”丹朱猛地回头,一通数落,精致的眉头像拧了个死疙瘩,“你说说你,你救人就救人,何必搞得那么血腥,现在好了,小美人儿都快被你吓死了。”
梦萦神识感应到,方才被他“施救”的女子比之被北项王瞧上时还要瑟瑟发抖。此刻伊人可不是正浑身发抖,嘴唇青白瘫倒在地,望着血淋淋的马车痴傻。只是这狐狸居然不怪自己滥杀,梦萦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你再说说,你既然肯为了她杀了那劳什子王爷,为什么头也不回就去撩不相干的卖菜女?你这不是,不是强行给自己加戏么?”丹朱越说越气,走上来把烧鸡摔放在桌子上,拧了条鸡腿,一边啃一边教训道:“况且那女子只是菜摊子被撞翻,用得着仙友横加一手去帮扶吗?”
“咳,月下仙人说的极是,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尽早善后便离去罢。”梦萦瞧着丹朱已经扯下了第二条鸡腿,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不妙。
“对了,方才仙友在门外施了何术?老夫隐隐觉得很熟悉,又不曾想起。”丹朱垫了两条鸡腿下肚,心情也没有那么抑郁,又恢复了笑颜。
“净、尘、术、”
看着丹朱越来越扭曲的小脸,梦萦终于感到大事不妙,撩了面纱想清除他的记忆,掀起来了又想起这只狐狸不吃这一套,连忙转身逃跑,可惜这一迟疑就晚了一步。
“你!你给老夫站住!”
丹朱气的想呕,又决定先把梦萦毒打一顿再吐,急哄哄捏诀把肠胃封住了就追了上去。
两道流光遁出了酒楼,只留街道一地狼藉,一场人间的血雨腥风。
待到两人追逐够了,把浑身的劲儿都使了出来,像两个小孩儿一样过足了你追我跑的瘾,丹朱终于又饿的顶不住了。
“仙、仙友你别跑了,老夫实在是上了年纪,这身子骨抵不住你这么折腾哇!”
梦萦停在空中看着那气喘吁吁的小老孩,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分明是月下、月下仙人追着在下,你、你有什么好抵不住的!倒、倒打一耙!”
丹朱叉着腰,那股子闷气又作祟涌了出来,破口大骂道:“你这仙友!老夫好歹是天界三殿下!何时吃过掉在地上的鸡腿!”
梦萦一下僵在了半空,丹朱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瞧见了梦萦的破绽,一个闪身捏住了梦萦的后颈,美滋滋地揪着他飞到了地上。
“仙友这修为还是不到家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就没后力了?还是老夫修仙年月久远,底蕴深厚,你不得不服吧。”
梦萦仔细分辨了丹朱的神色,也不敢戳破了前话,只能顺着这小老儿的毛捋,说道:“月下仙人说的是,在下佩服,不过那烧鸡方才是屁股朝下摔得,那两个鸡腿实在不碍事。”
丹朱哼了一声,并不满意这敷衍的说辞,梦萦只好又接道:“在下于烧烤之道十分精通,不如赔给您老一只?”
“嗯?”丹朱不满地撅了噘嘴。
“两只!”
“呵!”
“想吃几只烤几只总可以了吧。”终于被丹朱松开了后颈,梦萦伸手撤掉了碍事的幂篱。
邪肆的美貌晃得丹朱十分眼晕,可是他却忍不住咧了嘴角,有这么个有趣儿的仙友陪着自己,偌大的世间,好像终于有了比听折子戏更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