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错解天机
【姻缘府】
“姻缘大殿，一点时机，红尘滚滚，莫失本心。他老人家果真是这么说的？”丹朱蹙着眉头，翻来覆去咀嚼这句话，精致的小脸上还残留着一丝震惊的余韵。
“烛龙天尊临别赠予润玉的箴言，一字未改。”润玉的声音听似沉稳，仔细辨别又有一些急切。
临近觅儿复活，慎终如始的天帝陛下也被即将到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姻缘府内红线飘摇的姻缘树下，一张暖玉铸就，覆有薄衾的米白色大床上，并列躺有旭凤和锦觅二人。二人均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睫毛微微震颤。
在润玉去往昆仑的这段时日内，天界又生出了不少变故。
先是旭凤照料锦觅，不知为何，他自己也晕厥在了床侧。仙侍发现后，上报上元仙子。可邝露寻不到天帝陛下的踪影，只能将二人交付给了谁也不信任的月下仙人。
丹朱请了岐黄仙官，可是也探不到究竟。旭凤神体无恙，神魂自闭，竟然和水神锦觅的症状一模一样。
丹朱本来将这笔账又算在了润玉头上，谁知再返天界，润玉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让他肆意泄愤的应龙侄儿了。
祖龙的威压又岂能被区区九尾红狐所冒犯？
听得润玉所言，他竟然同时得了烛龙天尊和祖龙神两尊无上存在的青睐，成就了不可想象的机缘。
烛龙天尊居然在忘川河上做了无数年的船夫。
烛龙天尊之上还存在有一位万龙之祖。
水神锦觅已然不是当初的小精灵锦觅。
润玉成就了祖龙之身，为救六界苍生此时要复活精灵锦觅。
润玉的心道成就之高，居然道破了丹朱多年的秘密。
数条惊世骇俗的消息砸的丹朱目瞪口呆，竟使得他面容维持惊讶之状数月，当然这是后话了。
纵然丹朱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臣服于生灵的本能，对润玉表现出了以往难以想象的毕恭毕敬。
“天帝陛下有理有据，丹朱只是太过惊讶，并非不信。姻缘大殿和红尘滚滚确实指向我姻缘府，只是由古至今，遍阅典籍，也找不出这一点时机的眉目哇！”
润玉知道月下仙人此言不作假，当下转向邝露道：“上元仙子可有何发现？时间之力于此地，能否有不同的妙用？”
邝露比之前清瘦了不少，眉目染着忧色，此次润玉回来，便再没有过眼神对视。此刻也低着头，沉声回道：“天帝容秉，邝露能力低微，不能察觉。只是邝露心有疑虑，姻缘大殿和红尘滚滚虽然字面上指向姻缘府，却也并非不可作他解释，望陛下三思。”
润玉眉心微震，修长的手指轻揉，化解了这一团郁结，徐徐吐出一口气：“本座思量再三，想起觅儿下凡历劫时，得过叔父的一缕红线，这份因果之大，不可小觑。”
“是丹朱莽撞了。”月下仙人急忙告罪，哪能不知道自己那一缕红线搞出了多大的乱子。
“无妨，叔父此举不过撮合了水神与魔尊，与本座的觅儿无甚瓜葛。”润玉扫视了一眼并肩同躺的锦觅和旭凤，继续说道：“再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也许是九瓣莲没有集齐神物，才对邝露的时间之力不作反应。本座决定先取下逆鳞与霜花，稍后再做尝试。”
“陛下——”邝露的心跳得厉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碍事，你且在一旁修整神力。”润玉亦有不好的感应，只当是迟则生变，并未把邝露的劝告听进心去。
邝露陪伴润玉多年，最后不过是一个局外人。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确实是润玉疏忽了她的忠告，命中该有此劫。
润玉果断地现出了真身，虽然已进化为祖龙，却保留着银白的光辉。儿时被簌离剜下的逆鳞早在吸收了鸿蒙紫气后痊愈了，此后因为惜白的一半精血，愈加坚固。
龙之逆鳞不可触，去之如剜心。
姻缘殿内，丹朱与邝露皆跪伏于地，不敢直视祖龙真身的神光。
邝露的眼泪，顺着清丽的面庞，一滴又一滴淌下。这果真是她第一次见到陛下的真身，与记忆中的身影，区别甚大。余光一瞥，她的梦便彻底破灭了。
润玉屈起前爪，毫不犹豫地，生生扣下了那枚新生的逆鳞，清脆之声如同心碎之声，天帝浑身的龙鳞倒竖起立，口中溢出一声哀吟。
风云变色，电闪雷鸣，天地同悲。
“天帝陛下...”哀哀之声湮灭在彻耳的龙吟与风雷大作中，再不可辨别。连心如铁石的丹朱，都妄自留下了一脸泪水。
润玉才取下了逆鳞，九色九瓣莲就自顾自脱离了他的掌控，小小的莲花突然变得有几个人大，浮在空中，盛出刺眼的光芒。
水蓝色的莲瓣抽出万缕光辉，硬生生从天帝手中夺下了那枚逆鳞。
润玉忍着剧痛，大口喘着气：“邝露，本座心有所感，时机快到。你千万一定，不能出任何闪失。”
闻言，邝露立马运转起神力，伺机而动。
润玉略安心，挥爪升起了水神锦觅的娇躯，神力从其灵台唤出了五瓣真身，稍加思索，就决定取下包含木色莲瓣在内的三枚真身。
霜花花瓣脱离，锦觅玉体有如遭受酷刑，旭凤与锦觅竟齐齐睁开双眼，鲜血狂喷。
紫色的莲瓣故技重施，吞吐了三枚花瓣。
浮空裂变，陡然生出一道黑色的裂隙，狂风怒卷，差点儿把九色莲吸入其中。
润玉神色大变，用尽全力与这变故抗衡。天帝如今的实力之强，只能勉强维持九色莲不被裂缝吞食，可见这裂缝吸力之强。
“润玉，是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锦觅哀哀戚戚地呜咽着，眼里噙满了泪水，努力眨眼挤出这些碍眼的泪珠儿，却仍然看不清润玉的面容。
“锦觅！兄长！”旭凤看起来比锦觅还要凄惨，一瞬间便受了重伤的模样。
二人的举动令润玉和邝露不得不分出心神，与黑洞的对抗瞬间就落於下风。
“陛下，一点时机不在此地！”邝露用尽全力呼喊，想让润玉从嘈杂的场面中听到自己的声音。
润玉与九瓣莲生了感应，比邝露还要清楚此时的局势，忍着胸口的剧痛点了点头道：“叔父听令，全力助本座将此莲转至...”
话只说到一半，就被一心寻死，冲向黑洞的锦觅所打断。
只是锦觅有心寻死怕也不能，不知为何就被九色莲吞进了莲心。
润玉也无法从黑洞的巨口中护下九瓣莲，眼睁睁看着莲花一步步脱离掌握，落尽无尽黑暗，目眦欲裂。
九死一生之时，丹朱不遗余力加入这场战局，使得莲花又缓缓旋飞出来，一半卡在天界，一半隐入黑暗。
白色的莲瓣还空悬着，润玉当下不再迟疑，三魂七魄离体，一掌打碎了自己的“精魄”，从其中取出了那枚枣红的陨丹。
陨丹归位，九色莲更是神光大涨。
润玉先是自剜逆鳞，再是自碎一魄，此刻仍保持着真身，满身血迹斑斑，亦被九色莲吞进了莲心。
时**然静止，每个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
只有邝露，那个露珠一样的小仙子，献祭了神力与灵魂，还保持着灵动之姿。
“陛下，邝露爱错了人，但是不悔。”
“这个世界对温柔的天帝陛下可一点也不温柔呢，只有邝露愿意为陛下永远温柔，可惜陛下不愿也不会怜取这一点真心。”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邝露这般离场，只愿陛下心中所想如愿以偿，这样陛下便再也不能忘记我了。”
邝露只当是此生最后一次流泪，泪点儿肆意的张扬着。只是那嘴角，分明又是解脱的笑着，轻轻在钟爱的天帝陛下唇上落下一吻。
穷尽神力与生命，也不过维持了十息静止。
足够了。
吻到了心上人，心满意足的邝露浑身燃着青色的神焰，在恢复了行动，神色震惊的众人眼中，化作了，那一点时机。
黑色的莲瓣吃下了青色的光芒，在邝露最后施展的时间之力作用下，飞向了润玉于丹朱未尽之语欲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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