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式的环形教室内已经坐满了人,一片嘈杂声中,敖塘单手撑着下巴,不停地打着哈欠。上了一天的理论课,换谁都会是这样一副状态,更何况昨晚还忙到了那么晚。
如果你用心观察就会发现,这间教室里男生的比例高到不正常。但和那些怀着各种目的慕名而来的同学们不一样,敖塘之所以没翘掉这种辅修的课程,只是因为现在才开学的第一天,实在不想因此得罪那位传说中以严厉著称的美女教授罢了。
这时,一道熟悉的倩影出现在他眼前,这让敖塘精神一振。
阿雅!
女孩正站在门中,仰头的姿态似乎是正在确定教室的门牌号。在得到明确的答案后,这才捧着书走了进来。
出众的相貌果不其然地引起了前几排狼友们的一片哗然,继而在教室里引动了更大的骚动。
敖塘无奈地笑着,正打算起身招呼她过来这边坐,却见女孩径直走向了教台。
直到这时敖塘才注意阿雅今天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装束,虽然衣着显得有些老气和保守,但由这么个娇俏的女孩来穿,却反而平添了的几分不一样的可爱。
只见她顺手抽出一根崭新的粉笔,踮起脚来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娟秀的大字。
在又一阵更大的骚动中女孩转过身来,努力摆出一副庄重而又不失亲和的姿态,并向众人鞠躬致礼。
她环顾着四周,强压着羞怯,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大……大家好,咱……是你们的代课老师许千雅。”
“非常抱歉各位,楚教授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今天没办法来给大家讲课…………”
“咔!”
座位上,敖塘神情呆滞,被这一幕震得目瞪口呆。
“啊!”
“塘子,你怎么了?”
他身旁的好友疑惑地问道。
“鸟……鸟倒……蛇坨……乐……”
…………………………………………
审讯室的房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是一位一身职业装的干练女性,尽管已是年近半百的岁数,却仍有几分徐娘半老的姿态,无论是保养还是身材管理都不比身后的小年轻差多少。
助理为她拉开办公椅,那美妇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纤长的玉指间夹着一支钢笔就那么拨弄着。
这妇人正是悬剑组织雨堡分部第二副部长王百灵,除主管行政事务外,刑讯亦是她的职责范围。
而她的审询对象,正是那个全身都缠满绷带的鹰钩鼻男子。只见他靠在轮椅上,唯一的那条胳膊还上了夹板,靠吊带固定在身前,双腿亦打着石膏,好一幅凄惨的样子,可他的言语却依旧横气。
“哟,又换了一个啊。”
王百灵没理会男子的挑衅,只是问道:“听说你很不配合审询?我想来见识一下,又是怎么样的刺头呢?”
“知道你们都是专业的,可没用。”男子撇了撇嘴,说道:“不说就是不说,没必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你们烦,可我也很累的好吗?”
王百灵曲肘支在桌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则捏着钢笔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至于嘛?我们只是想知道那件东西在哪而已,卖给上帝之鞭和卖给我们有什么区别吗,伦斯博士?”
被她称为伦斯博士的男子眯了眯眼,一脸玩味地说道:“难不成我告诉你们密钥的位置,你们就能当我犯的那些事不存在吗?”
“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王百灵毫不敷衍回应道。她站起身来,在男子身前抱胸踱步。
“切,那不就结了。”
“可你难道还指望上帝之鞭的人能来救你吗?别忘了,根据我们的情报,随你出百祸之地的,还有一名同行的助手。现如今他还逃亡在外,你觉得在已经有指望的情况下,那些人还会冒着风险敢于强攻悬剑组织的分部救你出去吗?”
男子摇了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而且你们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是么,我可不这么以为。”
“随你们怎么想。”男子笑道:“也别拿啥许诺来忽悠我。我这半辈子,财富、名利、地位、荣誉、美食………什么都享受,独独这女人嘛,却没玩过几个………”
他以淫邪的目光扫视着眼前之人的全身,“虽说老了点,可都说年纪大的女性才会疼人嘛,要不你和我睡俩觉?伺候舒服了的话,说不准我会考虑开口喔!”
男子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阴沉起来。
助理小姑娘见状,当即停下手中的工作,并关掉了摄影机的开关,快步走出了房门。
王百灵沉默地解下了自己的丝巾,拂在他面前,那上面带着的微弱体香让男子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怎么?真打算献身呐?”男子取笑道,“还是说你们悬剑的人都这么开…………”
打断他话语的,是一股几乎勒断他脖子的巨力。窒息的痛楚令他不断地奋力挣扎着,可全身的重伤,以及身后妇人的禁锢却锁死了他的希望。
王百灵面无表情地抄起放在桌上的矿泉水向男子被丝巾遮住的口鼻灌去。
一瓶,两瓶,三瓶…………
男子的挣扎越来越弱,喉咙中传出的声音也越发低微。
最终,直到男子几乎临近死亡的前一刻,妇人才停了下来,却又是一记毫不留情的踹击,将男子连人带轮椅一道踹翻在地。
瘫倦在大滩大滩的水洼之中,狼狈如一条死狗的男子却放肆地大笑着,不时引动口鼻中的积液和肺部的伤势而剧烈咳嗽,却始终不愿意停止,就好像要使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身后,王百灵面沉如冰,朝赶来的手下吩咐道:“押回去。”
……………………
当王百灵敲开部长办公室的大门时,王业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许久。
“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没有!”王百灵摇头,脸上却不见多少挫败的神情,她说道:“嘴很硬,如果不动用些手段的话,可能始终都不会有什么收效。”
“还是先别那样,这个人对我们还有用。”王业夹着根烟,另一只手在桌上敲了一下,试意她坐下说话,“这也是料想中的事,毕竟是那个地方出来的。”
“不过……”
“不过什么?”
“我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
“又是……女人的第六感?”王业打趣道。
王百灵抱着胸,翘着二郎腿仰靠在椅背上,笑着摇摇头,“不全是,更多还是我干了半辈子刑讯养成的直觉吧……”
她回忆着之前的一幕幕,“那个人,比起学者,倒更是条鬣狗……”
“栖存于无法之地的掠食者,残忍、强大、狡诈,无所不用其极。”
听罢,王业紧皱眉头,嘴中喷吐出一股白烟,说出了一个名词:“百祸之地?”
办公室为烟气袅绕,王百灵有些嫌厌地在琼鼻前用手扇着风,“是的,但同时他又偏偏执着于某种信念,于是诸如上述种种,在信念的高度凌架于原本的生存本能之上后,反而变得更加难以对付。”
“所以你的意思是……”
“他是假的。”王百灵的眼眸中有凌厉的光芒闪过,“他不是谢尔曼.伦斯!”
“因为相关资料的残缺,我们没人知道伦斯博士的详细信息。只是凭着他与我们安排的内应会面,当所有人的焦点因为餐馆劫持案而聚集于那人身上时,我们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以为他就是谢尔曼.伦斯。可实际上呢,这其实并不足以证实那人的身份。”
“还记得那份线报吗?北上雨堡的异研会余孽是两个人!所以,为什么不可能是助手假扮的谢尔曼.伦斯呢?而那个至今都没找到的所谓的助手,其实就是真正的伦斯博士,却一直躲在幕后,甚至……”
王百灵越说越兴奋,甚至起身以双掌重重地拍在办公桌上,她撑着身子,俯身向前将自己的脸抵近王业,那脸上挂着的笑意都扭曲起来。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甚至,他就在那间餐馆里默默地看着,暗中指挥着那场高调至极的脱身戏码!”
王业听着下属的推断,丢掉手中即将燃尽的烟头又重新续上了一根,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看来,这场闹剧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个老烟枪,就不能惜点命么,我可不会让欣儿给你守下半辈子的活寡。”
“咳咳……”王业被呛了个半死,“堂姐,你嘴也太毒了吧!”
………………………………
“……也正因如此,尽管相关兵种全面退出主大陆各国的战斗序列已是大革命纪元中业,但国际史学界和军史界都普遍认可,初日王朝在摩多平原大会战中的失败奏响了传统重装骑兵部队这一曾经的陆战王者的末日挽歌…”
钤声恰好响起,女孩意犹未尽地收起了手中的教鞭,再次鞠躬行礼,“感谢各位同学的配合,本次课程到此结束。”
话音刚落,环形阶梯教室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敖塘最终还是没鼓起勇气去找阿雅,不是没脸,而是因为一些别的原由。
只能说有些人就是天生的佼佼者吧。在摆脱了刚开始的羞怯与不适应后,女孩进入状态的速度,比敖塘预料得还要快,而且越来越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概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一位才刚上岗一天的新人讲师。那种从容自信、温润优雅的气质,是在平时的阿雅身上所发觉不了的。甚至,已经有人私下里在拿她和那位只闻其名、素未谋面的楚教授相提并论。
课后,有同学问道:“老师,我们以后可以去四院听你的课吗?”
“可以哟!”女孩只是笑着,微眯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她打趣道:“不过咱主讲的可和大家所学关联不大呢,课余增进见闻可以,但千万不能耽误自己的学业。”
“还有就是,不要因为这次事就以为楚教授的课可以随便翘掉哦,否则咱也会不高兴的!”
说到最后,女孩还故作“凶状”地叉着腰摆了个“脸色”,那副俏皮的姿态展露出几分青春年华独有的色彩。
大概以后,除了尴尬之外,欣赏之余也会多出几分敬意吧。
敖塘如是想着。
而此时的阿雅,正抱着书走在无人的林荫道上,夕阳在树荫间洒下一缕缕金黄的斜晖,女孩轻盈且欢快的步伐穿行其中,不时还打个旋,可惜今天没有穿裙子,那又该是多么明湄醉人的盛景呢?
忽然,女孩的步子停了下来。不远处,正站着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
女孩一愣,继而快走上前,扑到了灰发青年的张开的怀抱中。臂弯下的俏脸,展露出倾绝此世的笑颜。
那一刻,明明是初秋,却有着春暖花开的色彩。
女孩惊喜的声音在九月的问天回荡着。
“哥!”
……………
(未完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