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尘降

春神在只属于他自己的房子里见到一个陌生的生物。

有一天，他正在调试着他工作间里的那些混乱荒诞的宇宙，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一开门，发现是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女孩有四条泛着钴蓝色光晕的马尾，手中漂浮着一个奇怪的黄色立体图形。

知识渊博的春神认出了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梅塔特隆立方体——精确度达到皮米级，包括了正四、正八、正十二、正十六以及正二十边形，分别象征着水火土气和以太五种元素。而女孩手中那个能量充盈梅塔特隆立方体就是一个浓缩的宇宙。

这个立方体虽然已经落后于时代两千多年了，但仍然有着超乎寻常的美感。这是春神第一次体会到秩序的美丽。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那堆玩意儿，不由得相形见绌。

女孩开口了，带着一点谨慎：“先生，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一问让春神也怔住了。“我到底在哪里？”春神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这里是我的工作室。

可我的工作室又在哪里？

这里并不属于春神认知中的“现实”的一部分，但自己又确确实实和工作室外的城市和网络无可分割。

紧接着，春神想到了最可怕的三个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春神悲哀地发现，这个问题是无解的。自己似乎从最开始就存在着，没有出现的那一刻，也必然没有最后的终结。

“先生，你还好吗？”女孩见春神没回话，又小心地问道。

“孩子，你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到我这里?”

女孩想了想，缓缓地说：“我…我好像是从纯净的以太之海中诞生的。至于为什么要来找您，大概是因为，只有这里有我喜欢的光明。”

“你那里没有光吗？”“那里的光太纯粹，太完美了，我不喜欢。”

春神又问道：“孩子，你是纯能量体？”

“可能吧，我并不知道物质和能量的区别。”

春神肃然起敬，轻轻抓住她的手。女孩的身体却稳固到难以拉动。根据春神的估算，他意识到这个女孩的身体密度远远超过一颗坍缩的恒星，她是物质宇宙中几乎不可理解的极限。

春神也难以形容，只是感觉和“黑洞有些像”。

黑洞是不可见的，连光都无法逃逸，它的中心密度几近于无限大，而当初又是何等强大力量，才能将以太之海中的一部分压缩到史瓦西半径之内。

春神估计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想起了爱丽丝，那个已经消失的神使。如果能让他们见个面就好了。

“你想要一份工作吗？”春神突然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小帮手。在凤姐和爱丽丝离开后，他的俩逗逼神使实在是难帮他的忙。

“当然了，谢谢您！”

“不用这么客气，毕竟能来我这里的，大概都是很厉害的人吧。”

“对了。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叫‘星尘’，你呢？”

“我的名字啊……我也不知道。但我制造的宇宙众生都叫我‘春神’。”

春神多了一个小帮手。

哪怕他并不知道该让她做什么，也许只是单纯地聊聊天。

在之后的交谈中，春神得知这个女孩诞生在一个充满能量与秩序的冰冷的高次宇宙，而她是那个宇宙中唯一有感情的存在。但现在，不一样了。她遇到了春神，在这高次宇宙中有了两个有感情的存在，感情的璀璨花火有了木柴。

她的头发由以太而非任何一种粒子构成，完全没有重量，在空中以不受任何物理量影响的自由形态流淌着。

星尘没有事做，春神给了她一间空置的屋子，让她住着。春神实在找不出有什么事能交给她，毕竟，她对于事物的看法太过于“秩序”了，这和春神对宇宙的奇幻塑造是完全不同的。星尘就整天在屋子里拨弄着梅塔特隆立方体，有的时候会出来和春神说会儿话。

“你说，宇宙中的凡人过得也和我们一样吗？”

“为什么我有一个宇宙，却还是感觉无聊。是因为我无法完全掌控它么？”

“拜托，你能给我的生活提供一点动力吗？”星尘在耳旁絮叨着。

春神有些无奈，缓缓道：“孩子，关于我们为何存在，我们的本源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虽然我看上去年纪比你大，可我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可能还不如一些凡人。”

“你会唱小星星吗？”星尘突然问道。

春神尴尬地笑了笑：“这……恐怕是不会的。就算会也没有听众。”

“我可以当你的听众啊。”

“对了，你的名字叫‘星尘’，那你会唱小星星吗？”

“我会。”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

好像许多小眼睛。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你唱歌真好听。”“谢谢夸奖。不瞒您说，我曾经在无边的黑暗中独自歌唱了好久。”看着女孩笑了，春神的嘴角也微微上翘，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浅尝了被称为“情感”的毒品。

情感会融化这个只有能量与秩序的冷漠世界，还是会让它更加多彩？春神也给不出答案。

春神想着那个完美无瑕的梅塔特隆立方体，如果有一天能亲手摸摸就好了，但他又怕自己贸然触碰可能会毁掉这个充盈着完美秩序的宇宙。于是，他征求了星尘的意见，“星尘，我能碰一下你的立方体吗？”“当然可以，给。”那个结构繁杂的黄色立方体飞到了春神手上悬停着，春神小心地用手指尖触碰了一下。

澎湃的力量滚滚而来，这力量比任何混乱的宇宙更强大，春神第一次对“秩序”这样的词汇产生敬畏。春神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力量并不弱于自己。春神缩回了缩回了手指，“孩子，你一定要谨慎地使用立方体的力量。”“我还以为这只是个好看的装饰品呢。”

“不，你可以往这个立方体里添加任何你想要加入的东西——这个立方体就是一个秩序的宇宙，你就是这个宇宙的创世神。”

“我也可以像您一样开始工作了吗？太棒了！”她激动地扑了过来，将春神压在地上。“快起来！你好重啊……”春神怒道。春神恐怕是第一个活着感觉到了被黑洞碾压的“快感”的生命了吧。

从此之后，他们两个一起为各种各样的宇宙添砖加瓦，哪怕星尘经常会把一些脆弱的宇宙失手打碎或者挤压变形，春神还是相信她早晚能像他一样，成为一个真正的创世者。

回到正题，贝爷联系春神时正逢星尘到来。黑洞的强大引力吸收了电磁波，贝爷发去的求救信号全被星尘的身体吃掉了。

所以，贝爷现在只能靠自己搜索资料，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贝爷不愧为“背”爷，运气真是够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