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碧海苍灵

　　我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小九多谢姑姑。”

　　她笑了笑，“我们姑侄之间还有什么好谢的，你呀，只要好好的，不做傻事，不让自己受伤，我们这些长辈就放心了。”

　　又怕她瞧出什么破绽来，报以甜甜的一个微笑，“姑姑，如果没有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此去碧海苍灵路途遥远，就不在此打扰姑姑休息了。”姑姑也回了一个沉鱼落雁的笑，“嗯，一路小心。”躬身福了一福，“凤九告退。”

　　殿外，糯米团子阿离正坐在一棵粗壮的桃树的枝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滚滚挣扎着小短腿向上爬树，却怎么也爬不上去，几尺开外的几个小仙娥颤巍巍地瞧着那棵粗壮的桃树，表情甚是怪异，见我来了，终于把脸上的肌肉放松了些。这两个孩子真不愧是我亲手带大的，捉鱼打鸟的功夫果然都随我，身上自带一种灵动，不像他们的父君一样，都那么老成，暗自得意了一阵。

　　我向滚滚招了招手，“滚滚，我们要走了，快过来吧，娘亲带你去碧海苍灵。”滚滚一听乐了，对着桃树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那个糯米团子挑起下巴，“哼，不和你玩儿了，叫你欺负我，你爬得上去，可你下的来吗？”

　　阿离在树上愣了一愣，他好像确然没有想过怎么下来这个问题，只一个劲儿的往上爬。愣过之后，依然倚在树枝上，忘了把滚滚这个小辈的不敬的话吓回去，转而问我，“凤九姐姐，你们要去碧海苍灵？”

　　这时候，滚滚已经牵了我的手，把我往宫外带，眸中划过一丝狡黠，几乎是我微不可察的对着树上那发呆的阿离做了个鬼脸，“对呀，阿离，你快下来！”话还未说完，我已经到了宫外。

　　后面阿离究竟是自己摔下来的还是爬下来的，抑或是被仙婢们抱下来的都无从考究，但是我相信，事后滚滚一定回去探寻一番的。

　　因为碧海苍灵地处东荒，路程遥远，是以我带着滚滚御风而行，虽没有乘小舟的雅致，但是正如“居高声自远”，欣赏盛景也要一个适宜的高度，东荒大部分的景致由于御风行而尽收眼底。滚滚乖巧地趴在我的肩头，手却是极不安分的抓着耳边飘过的软绵绵的云朵。

　　回来碧海苍灵，我是没有向重霖打过招呼的，他问我时，我只是说要出去一下，所以并没有任何随从跟过来。

　　“娘亲，这就是父君的老家吗？”滚滚脚一沾地，就撒了欢儿地跑起来，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娘亲，这里好美呀，比九重天漂亮多了，娘亲这次没有骗人，我们以后就住在这儿好吗？”

　　是啊，这里好美，比九重天漂亮多了，可是东华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一瞬时竟愣了神，深觉物是人非。回神之际，滚滚正拉了我的袖袍，白嫩嫩的小手扯了扯，“娘亲，好不好嘛？”我苦涩一笑，“好，等你父君回来，我们以后就住在这儿。”心里一片酸涩，眼中也有些波光潋滟，我却强忍着没让它溢出来。

　　温暖的银发离开了手心，滚滚继续去欣赏这仙境了，叮嘱了他一句让他小心点儿，他已经欢呼着跑远了。

　　踏入内室，一股别样的心情涌上心头，室内的陈设一应俱全，还是没有变过，一如两百多年前那个最初的模样。

　　那套蓝紫色的礼服依然静静地挂在那儿，好看的云肩触感细腻，上身交领处绣有朵朵佛铃花，好似风铃，风一吹就能响一般，宽大的袖子上印有细碎的凤羽，曳地长裙华丽无双。房中的物什没有一丝灰尘，像从没有人离开过，想来也是帝君常常派重霖来打扫过的。

　　外面的那座凉亭与太晨宫里六角凉亭别无二致，屹立在佛铃树旁不过百尺来远，毗邻亭子的是一块半亩方塘，种着好看的冬葵子和胭脂菜，还有蔓荆子、黄秋葵羽衣、甘蓝银丝菜，菜地边上有一道半人高的篱笆墙，上面一个个水灵灵的小南瓜、小葫芦惹人喜爱。

　　我仍然记得三十六天那日霞光万丈，那张苍白面孔对着我是如此平静，“碧海苍灵中，你想要的亭子已经搭好了菜园子也垦好了。仙山中的灵鸟，我让它们每个月末都到观景台前献舞，你想什么时候回去看都可以。”……

　　这世间，有那么一个人会为了你坠入十丈红尘，为了你染上人间烟火，为你尽心尽力，只因你的一句喜欢。东华，我何其幸运，能够拥有你这样的夫君？东华，我何其不幸，丢失了你这样的夫君？

　　来碧海苍灵的三日，看起来短暂，实则过起来才知道比想象中的更加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