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语出《忆洛中旧游》

九重天之上，坐于睖砌而摩的天帝闭目，端庄作沉思状，一旁的侍女恭恭敬敬的侍奉左右，殿堂亦如往常金碧辉煌鸟雀相鸣，一派安静祥和。

“天帝陛下。”闻得一声女子的沧落低沉的唤语，天帝极不耐烦的睁开眼睛，见那女子一袭红衣，已赤着足踩在光洁的殿内“我已经下令全部天兵捉拿那鬼精，现在它天网恢恢难已脱身，不知妖神此次前来又为何事？”

那女子皱眉，随即淡淡一笑，“陛下莫要觉着心烦意燥，天界之内外何处不是你的。”

“非也非也，其实无人在我耳边念叨却是异常不惯的。”天帝琅泷一垂眸，唤身旁的仙侍退下，“所以你究竟想做什么？”

“天帝陛下，莫要再做傻事了，你若是不与我一同想办法救回阿羡，恐怕那小鬼精就算是被千刀万剐，也定要拉着你一起死。”

那只鬼怪曾经也与阿羡一样是个偏偏如玉公子郎，只是他少言语，性子与阿羡截然不同。

他说，“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救羡青。”

她摇摇头，“单凭你一鬼界，又能用什么法子救得了一个不愿再回来的人。”

他不语。

——

天帝嘲讽的勾起唇角，冷峻分明的脸庞附上一层薄薄的迷雾，“为何你们都这样心心念念的念着一个小小的莲花精？”

“你知晓的，鬼界与妖界相同，若是真动了怒气，所殃及的万物可就不单单只是个大而单薄的天界那样简单了。”鬼界与妖界修习邪术，控人心神，可将活人不费吹灰之力短时间内化为傀儡，却无法将死人复活。因为一旦摆好阵法，做出决定，再无反悔可能。那时，尸骨无存。

“那么，妖鬼两界，全灭不留。”天帝抚了抚泛着金光的宝座，这里，似乎还留有那人未带走的清铃笑声……

“天帝如此执拗，我初纤今日可算是领略到了。”

琅泷是知道的，鬼界威力不容小窥，光那为救阿羡四处寻求其魂魄的小鬼精一人便可控制上百人。只是鬼妖似乎一生下来便是无情之辈，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要扭转乾坤挽救已灰飞烟灭之人，那只是天家独有的权利。

——

几个时辰之后，一大群天兵天将押着一个满身鲜血淋漓已气息奄奄的男子入了天界贬谪之境。天帝下令，要将这霍乱世间安宁之辈送入凡界，永生不得再入仙籍。

“且慢！”

天帝抬眼冷笑，不知她要慢什么。

初纤婉叹的看了看那少年，方才她去寻他，寻不到，这天兵已抢她一步将他抓住…他就这样放弃了，放弃寻找，放弃挣扎，放弃抵抗了？“忘机！”她高喊，想要将原来那个他唤醒。

“怎么，妖神是做神做的不耐烦了，想下凡去贬个凡人吗？”

雪落，无痕。

——

辰时，他亦如往常变幻出一身清雅的蓝白长袍出了鬼界。阿羡说他不喜浑浊的黑灰色，正如不喜莲池下堆积的淤泥一般。他是莲，本就灵秀甚蕃。

他来到天界的莲芙池旁，附下身子用芊芊细指轻碰那一瓣尖显青涩的莲，低低的唤道，“阿羡。”

却不料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哈哈笑，他转过身，“阿羡？”

那少年郎手端着一碟芙蓉酥，拿起一个二话不说就塞进他嘴里，“怎么今日来的如此主动？”

他却并未回答他，而是轻啃了一口那糕点，赞道，“甚为清香。”

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

——语出《八声甘州·摘青梅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