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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上前一步是想干什么？是想看清楚我吗？是想抱一下我吗？莫非……他是想亲我？！！

黄仁俊走一步就得停下来琢磨一次，心里就像放了罐糖稀似的，拿小木棍儿搁里边搅搅再一挑，就拉起一丝一缕的蜜。

要说啊，古时候传下来的话都是有一定道理的，古人说一心不可二用，就是这么个理儿。临走到家了，黄仁俊都还活在自己建立在合理之上的天马行空里，心思一股脑都在这上面，以致于就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尾随了几条街的事实。

等黄仁俊再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把他两头堵在街边了，刚过了饭点儿没多久，冬天又冷，街上的人可真是少之又少，但其实遇到这种混混堵人的事儿是没人愿意趟浑水的。以前小时候爷爷说，被人跟上了，堵上了，自己势单力薄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要跑，如果跑不了，那就找个犄角旮旯蹲下护住脑袋，这样能少挨揍。

堵人这种事儿，也是要讲究方法技巧的，不能逮个地就瞎晃悠看碰不碰得见，起码得先摸清这个人的时间线和路线，他什么时候出门，会过哪条街，通常会去哪儿。而要搞清楚这些，是需要时间的，所以黄仁俊心里发毛，这些个人，不一定暗地里盯了他多少天！他想到这，霎时一股凉意从脚心直窜发旋儿。

跑是跑不掉了，对方一共四个人把他的前后左右全截断了，这种看着是真混混，不是学校里那几个窝里横的“校霸”，他不禁开始回忆自己到底得罪谁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很老实，不至于惹上社会上的人。

黄仁俊第一反应是孙平峰，不过那孙子应该没那么大本事去结交这种人。那还有谁呢……然后他想起了第二种可能，就是元旦那时候在小吃街帮朴志晟解决的那几个死皮赖脸碰瓷儿的。

也不对啊，那也不该先找他啊，第一个不应该先揍朴志晟嘛……然后是罗渽民……黄仁俊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合着是要等他们分开然后逐一侦破了呗。

正当黄仁俊还在纳闷儿的时候，又过来一个人，黄仁俊看清那个人的时候竟然还松了一口气，好歹不是第二种情况，能少俩人挨揍了。

来的人正是孙平峰。

孙平峰应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点毋庸置疑。黄仁俊稍微直起了腰，他突然想到罗渽民之前和他说，孙平峰这人会找事儿,上回憋着一口气，他是憋了个大的。黄仁俊皱起眉，看着孙平峰朝自己越来越近。

孙平峰这人黄仁俊是真的膈应，仗着家里有几个钱，不但在学校横行霸道……也就在学校横行霸道了，不过今天带的这几个人，都不是学校的，眉眼间的戾气不是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学生该有的。他是从哪找来的人？

黄仁俊也是心里发苦，要不是自己倒霉被孙平峰撞破了性向，他早就冲上去给那孙子的脸揍他个六亲不认了。

孙平峰走到黄仁俊跟前儿，俩人几乎鼻子碰鼻子。过了个年，孙平峰还是一脸贱样儿，带着一点势在必得的得意，半斜着的嘴角总是想让黄仁俊伸手给他扯平。

“你跟了我多久？”还是黄仁俊先开了口。

“有几天了。”孙平峰笑笑。

“有意思吗？”黄仁俊声音冷了下去，“我哪招惹你了？”他心里跟打鼓似的，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敢这么跟孙平峰说话，孙平峰也是愣了愣，脸上闪过意外的神色。

“你哪招惹我了？”孙平峰重复了一遍，然后他低下头，像是在思考，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那不可一世的模样，“你心里没点B数吗？”黄仁俊皱着眉头，下意识觉得他又要满嘴喷粪了。

果然孙平峰继续道，“你恶心到我了，明白吗？碍我眼了。我就想见你一次收拾一次，”他离黄仁俊的距离太近，没说一句话，呼出的气就打到黄仁俊脸上，惹得黄仁俊反胃，“你现在和那学霸走的挺近啊，几次都被他拦下来了，我一开始以为他是你新大哥呢。”

孙平峰停顿一下，冲黄仁俊直笑，黄仁俊突然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想起来，孙平峰是派人跟了他几天的。这几天跟平常月份里随便拎出来的几天不一样，这几天，是他和罗渽民感情起伏最大的几天，是罗渽民由朦胧到清楚变化的一个过程，包括今天中午的……表白。

“闹了半天，你俩——”孙平峰呈现出厌恶的表情，语气倒是抱着看热闹的的感觉。

“孙平峰。”黄仁俊打断他，向前走了一步，由于二人之间几乎没距离可言，黄仁俊这一进，孙平峰只能向后退，在气势上有种被压过了的感觉。

“你说你恶心我，我碍你眼，那你别看我啊，我又没求着你天天跟着我，倒是你，天天盯着我干什么？”周围四个人察觉气氛不对，都上前走了一步，虎视——狗视眈眈看着黄仁俊。孙平峰听黄仁俊说完脸就拉的老长，他嘴角抖了两下，还是克制着没动手，继续寻衅滋事：“你个死txl还有理了？你们这种人就不配活着，我欺负你都算轻的，别不识抬举。”

“你以为你在这干嘛呢？为民除害吗？你可真逗儿，快二十大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把裤衩穿外面就是超人呢？”

孙平峰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实在是没想到昔日踹两脚闷不出个屁的人今天能跟他脸对着脸杠起来，黄仁俊表面上很平静，内心实际上已经波涛汹涌，一半是被自己的勇气吓得，一半是怒火，因为刚刚孙平峰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这个“们”里包括了罗渽民，孙平峰在骂罗渽民。

“你以前天天欺负我，想干什么？你能从我身上享受一下当地头蛇的优越感？同时想看我痛苦的样子？”黄仁俊继续道，“你就不怕我个死txl哪天上了你？”

最后一句话使孙平峰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终究是忍不住，一把抓住黄仁俊的领子，眼眶发红地低吼：“你他妈再说一遍！”不料黄仁俊反手把他一推，他瞬间向后退了好几步，周围的人马上向黄仁俊靠拢，趁着这个时间差，黄仁俊紧接着上前，一拳抡在了孙平峰眼角。

黄仁俊小时候也是经常和人打架的主，只不过是上了高中收敛了许多，今天他的火气来的太快，挥拳的速度让人看不清，他顺势推开一个想抓自己胳膊的人，眼睛依然在孙平峰身上：“我喜欢谁跟你犯得着吗？我是txl和你有关系吗？我亲爹都管不着更轮不到你一个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对我指手画脚！”我的喜欢同样千金不换，不是一文不值任人贬低。

终究是对方人数占了优势，黄仁俊的反抗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他被人一左一右架住肩膀，又被人按住了脖子，孙平峰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先是被骂然后被揍的阴影很快被愤怒取代，他上来一脚踹到黄仁俊肚子上，黄仁俊瞬间眼前发黑，刚吃的中午饭还没消化完，齐齐往嗓子涌去，耳朵里根本听不清孙平峰在肆意辱骂，他低下头待了好一会儿，还把呕吐感憋了回去。

“我再问你一遍，服不服？”孙平峰半蹲下来拍着黄仁俊的脸。

黄仁俊张了张嘴，说了什么，孙平峰没听清，于是凑近了一点儿：“你说什么？”

只见黄仁俊抬起头来，充血的眼睛死死看着孙平峰，重复了一遍，尽管声音又小还发着颤，孙平峰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顿时勃然大怒。

黄仁俊说：“只有弱者才会通过从别人身上汲取痛苦而感到快乐。”

“操！”孙平峰一个巴掌抽过去，旁边原本掣肘黄仁俊的几个人突然把他松开，失去了支撑的黄仁俊向后踉跄一步。

不能倒！黄仁俊想着，倒下了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不料这时候一股劲从后面狠狠踢上了他的腿弯，黄仁俊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他迅速调整姿势，把身子埋下去，双手抱住头，准备迎接一阵拳打脚踢。

“哎！干嘛呢！”黄仁俊听见有人这么喊了一声，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然后他感觉到有人拍他叫他。

“哥！哎仁俊哥！”

“同学……同学！”

黄仁俊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了朴志晟带点着急的脸。

朴志晟原本在超市门口蹲着吃烤红薯，抬眼就看见黄仁俊往这边走过来，刚想站起来打个招呼，就发现几个人把他围住了，朴志晟觉得不妙，撒腿就往那边跑，跑了两步才意识到这个人数比例依然没有胜算，于是他脚底一抹油，转身就往门卫室跑，这才带着两个保安把那群混混赶走。

那群混子跑得太快，保安愣是没追上，于是返回嘱咐了两句，就又回门卫室了。朴志晟扶着黄仁俊坐在超市门口，从超市买了根冰棍敷在黄仁俊的嘴角，“要不咱去趟诊所儿？”

黄仁俊摆摆手，他的小腹还在隐隐作痛，不过还是拒绝了去诊所的建议，他看了一眼朴志晟，说了句：“谢谢啊。”

“哎没有，上回你也帮了我啊，扯平了扯平了。”朴志晟笑笑，搓了搓手里没吃完的红薯。

黄仁俊抿了下嘴，牵动了嘴角的伤，疼得他出了冷汗，半晌他才说：“别告诉罗渽民。”

朴志晟愣了一下，随后赶忙说道：“哥你放心。”朴志晟确实是个会看眼色的孩子，他也不多问，就这么陪着黄仁俊坐了一会儿。

末了，黄仁俊买了个创口贴贴在了嘴角，就和朴志晟告了别。他突然觉得挺爽的，反抗孙平峰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像是常年压在心上的岩石，“砰”的一声被带着旋涡的海浪卷走敲碎，罗渽民说的没错，只要拿出勇气来，想做的事儿也没有这么难。他身轻如燕。

一回到家，黄仁俊站在门口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然后忍着痛努力的扬了扬嘴角，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在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这才进了家门。他胡扯着以自己这嘴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地太滑，磕桌子角上了为由搪塞了爷爷奶奶，接着赶紧跑回屋把脏了的外套脱下来掸干净再用桌上的矿泉水擦了擦，又把窗帘拉上灯打开，一切弄完之后，他才站在床边上，小心翼翼地撩起了自己的毛衣。

肚子上以肚脐为圆心，半扎长为半径画圆，黄仁俊的肚子上紫了一大片。边缘还带着青灰色，一碰就抽抽的又麻又疼。黄仁俊咬了咬后槽牙，把衣服慢慢再放下去，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直叹气。

这明天怎么跟罗渽民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