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

灰原哀篇——鲤鱼

　　春天已经到了，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常都要早，而且气温高得不像话。

　　我们还是一起去各种地方，工藤和我，还有三个孩子。我们吵闹着前行，走过米花的大街小巷。

　　我们在游乐园里乘过山车，去体育场看足球赛，在电影院看最新的假面超人电影，一切都没有变，好像一年又一年我们长大的只是身体，而心坠在了过去的时空。

　　我和工藤继续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每日互相并肩着向前走，仿佛冬日的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我看见雪崩吞噬了工藤的身躯，我看见他那一抹蓝色的羽绒服在我的视线里一点一点地消失。

　　最终沉没。沉默。

　　只是三秒钟——时间像放慢了脚步一样把我的慌乱衬托得可笑，我不顾一切冲到仍然有可能发生危险的那片冰封之中——只因为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工藤还在那里。

　　我像发了疯着了魔一样地在昏暗的雪层里寻找着他的踪迹，最后我看到的他——眼镜被抛在一边，侦探徽章也被深深地插在坚固的冰层里任凭怎么拔也拔不出，还有他被冻得通红的脸庞，以及已经发紫的嘴唇。

　　我像抱紧救命草一样地抱住他。这大概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二次主动地抱着他。

　　在最初认识的时候我曾因为他无所不能的推理能力所深深地敬佩，可是同时也悲从中来，我对他有这样的能力却没有救姐姐而感到痛心疾首。我抱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地抱着他痛哭起来，似乎听着他胸膛那颗不规则的心的跳动声，就能让姐姐也重新心跳起来。

　　就像现在这样，我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他。心最深处的地方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我已经太久没有哭泣，我明明已经忘记了眼泪是该怎么流下的。

　　可是却在顿时眼角处涌入了泪花。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然后我很快便发现他正在急速地失温，再这样下去他大概会在这片冰雪之中丧命也说不定。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无措地摇着头，紧紧地抱着他，用下巴顶住他的额头，希望能够用自己的温度来使他苏醒过来。

　　“工藤君……不能在这里睡下去啊……”我小声地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吐出这句话，一边紧握着他冻僵的双手，一边往他的手里哈气。

　　可似乎都是徒劳的。我的眼泪终于没有办法止住，无数的酸楚涌上心头。

　　我喜欢回忆过去，而我回忆的时候就会脆弱起来；当我脆弱的时候就会拼命地做出挣扎，然后挣扎不过命运只好选择逃避；当我逃避的时候他总会第一个发现并对我说“灰原，不要再逃避了”，

　　而有了他的安慰我便会抿嘴一笑，哪怕不是最灿烂的笑容也会是最为安心的一笑。

　　因为他让我觉得，我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总是担心我会一走了之，三番四次小心翼翼地来保护我，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其实我离开了他，便无处可去。

　　——姐姐，我该怎么办？

　　我在心底深处默默地悼念着，手一寸寸地抚过他的脸颊，他的眼睛，他的鼻子，还有他的唇……我心头小小一惊，手指在他的嘴唇处游走又停留。

　　最后我做了一个自己事后也觉得不可思议的举动——我慢慢地靠近他，倾身地吻过他的唇，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做着人工呼吸。

　　我低头吻他的时候觉得世界都是天旋地转的，每一次的接触都是最为勇敢的表现。到最后他总算有了一丝的暖意，我才停下来。这时博士他们也赶到了。

　　我红着眼日夜不离地看守在陷入昏迷的他身边。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什么。

　　这种感情来得猛烈而汹涌，我被搅乱得一塌糊涂，甚至有些木然不知道该如何作出反应。

　　只是我总是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太好了，到最后谁也发现不了。我装作毫不在乎，又总是熟视无睹，可谁又明白我的心早已血流成河了呢？

　　工藤君，我该怎么面对你？

　　第三天的下午他总算醒过来，我躲在门外听着他询问博士的声音，然后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别扭地似乎猜到了那天的异样，可奈何我的演技也是可以以假乱真的——毕竟组织里的人都有一定的本事，我当然也不例外。

　　于是他就真的半信半疑地被糊弄过去。尽管我知道他并不是那么好骗。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于是我和他都默契地不再提冬天里发生的事情，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可是却有不明感情的种子悄悄地种进了我们的内心，然后在春天来临的时候渐渐地萌芽，生长。

　　再一次赏樱大会结束之际，我和他按惯例也是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的手抓过一片正在飘落的樱花，有点感伤的开口。

　　“以前我和兰也一起来过赏樱……”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和他并排着继续走。

　　“兰总是说我没有浪漫细胞，就知道整天福尔摩斯福尔摩斯的。”他略略无奈地笑笑，我看着他的眼眸，悲伤像融入一大片薄雾之中弥漫开来。

　　“不过，她现在大概已经找到一个最浪漫的丈夫了吧。”他突然朝我咧嘴一笑，我不禁心头一颤。

　　“小哀！等我们长大之后一定要在樱花下举行婚礼！”步美突然从前面跑到我身边，拉过我的手开心地笑着。

　　不知道他们几个小家伙正在讨论什么话题，就连光彦也少见的脸红了一片，元太也笑着搔了搔后脑勺。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了。”

　　我勾着了步美的小指，然后看着小女孩笑得一脸明媚。

　　从三月开始，樱花会从日本开始进入轮回阶段，这个是樱花要走过的路程。

　　像是一季莫明的季节变迁流离，暖流排山倒海而来，谁都逃不开。

　　当然，我也是逃不开的。

　　工藤走在我的身边，笑容安静明朗得不像他此刻该有的心情。

　　于是我的心情也莫名地好起来，拉过嘴角显露一丝丝弧度。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呢？

　　书上说，梦里出现鲤鱼，便是吉兆。于是我便把这一个信息牢记于心，尽管我总觉得自己并不像小女生那般的笃信着什么。

　　于是在一个晚上，我便真的梦到了鲤鱼。我梦到自己坐在小池塘边，不住地把手上的鱼食投入鲤鱼池中。鲤鱼们在饱食一顿之后安乐地在水中悠闲地游走着，还不时跃出水面。

　　我的心突然晴朗一片。慢慢地清醒过来，恍如在雾气弥漫的水中退了出来。我睁开眼睛，想象着窗外又开始如此一片春光景色。

　　与此同时，工藤的生日也快到了。

　　于是我才暗暗地勾起嘴角。想着梦境预示也不完全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呢。

　　那些鲤鱼成群结队地游过来，可是到底哪一条才是真正是属于我的幸福呢？

　　这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慢慢得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