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饮泉爆炸的范围并不大,它将威力刻意的缩在极小的范围内,以达到必杀。
未到必死之局,没有人敢用此符。与君共饮黄泉水,此符一旦爆开,无论是敌人还是用符者本人,都基本上没有一丝生机。共饮泉,只是为了同归于尽而已。
异族大营半数的营帐被爆炸的余波掀翻,爆炸的中心出现了一个深坑,而这坑内,正是快要失去意识的阴策。
四肢都已经失去直觉,甚至对于痛觉都已经麻木,只感到冰冷,彻骨的寒意不断蚕食着阴策仅存的意识,隐隐约约传来的水声。
“一昧向善,并非医道。”
“你这人,真的有些痴傻呢......”
阴策猛的睁开眼,四周一片醉人的幽蓝,那种寒意依旧存在,但已经不是来自于身体的感触,而是直入灵魂的寒冷。或者说,阴策的意识早已脱离了身体,神游于天地之间。
“看来我真的是死了呢。”阴策有些自嘲的笑出了声。
“化为鬼魂的感觉倒还真是奇特。哎呦!”头皮突然传出一丝痛觉,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灵魂居然还能感觉到肉体的疼痛,让阴策很是诧异。
“自己入了神游太虚的境界却不自知。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清灵的声音再一次传来,阴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棵通体透明的树,只有那幽幽的蓝光才泛出树的轮廓,而那声音正是来自于那树干上的蝉。
“敢问前辈,我果真是没死?”
那蝉鸣突然停下,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放肆的笑,阴策从未见过笑的如此大声的小蝉,甚至怀疑这狂妄的笑声是那颗树发出的。
“此地是太虚,太虚,大道之源也。未列仙位者,神念断不可达此处,你一个小小的地阶修士,确实让我很惊喜。”洪厚的声音盖住了那小蝉的笑声,让阴策不由的心惊,单单一句话就包含着摄人心魄的精纯道韵,阴策见过几位上仙,他的师父也是留凡上仙中的一位,但这些上仙中没有一人散出的道韵能比得上这单单一句话的玄妙莫测。
“我为天道之树,自洪荒初启便驻根此处,主干为大道之本,枝杈为万道之术。这无数树枝,却没有一支所属医道。”
“你可知为何?”
阴策此时已经完全呆滞,完全没有听到天道之树的提问,只知道贪婪的吸纳这里的无数道韵。
天道之树见状,倒也不急,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阴策这长呼一口气,心满意足的回了一句“不知”。
“这医道,本不属大道,只是凡人为了生命延续而衍生出的一脉,它吸纳众生之理,万物之灵,以补命途之损。久而久之,便在这太虚扎根,虽然与我并生,却不开枝散叶,只是孕育出这些羽寒蝉,伴我渡这岁月无尽。”
阴策这才发现,这太虚内的无数寒气,是一个个羽寒蝉交织而成,与太虚中洪荒的狂暴之气相辅相成,达成一种奇妙的平衡,这种平衡,便是无数医者在追求的平衡,那种能真正让众生远离疾苦的平衡。
“天地与我共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此为天道之本。而总会有人逆此道而行,逆道者及破天道之平衡,此种,为大道之不容,医道岂能放纵?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医不扣门,道不送卦,师不顺路,易不空出。”
“那异族,便是此种,无论是军是民,其心早已不正,你怕的只不过是有为医德,而医德若要需要这般渣滓衬托,不要也罢!邪者,自不当存命权。”
“医逢信者但可救,道遇无明枉费心。为人不必有傲气,处事岂可无血性。宁可街前饥饿死,不将道法作人情!医人者为凡,而医世者,才为仙!”
阴策心中一动,之前的心魔竟然渐有崩解之态。
“修士,念你天资过人,不当命丧于此,便赠予你一只羽寒蝉,复你经脉,轮转生死。待你列仙位之日,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天道之树的声音渐渐模糊,阴策的意识也逐渐朦胧,只看见一抹蓝光出现在他面前,然后整个世界暗了下去。本来消失的痛觉再一次出现,让阴策不禁闷哼一声,动弹了一下手指,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觉双腿早已经断掉,内力也因为经脉受损而运不起来丝毫。因为使劲又挣开了伤口,剧烈的痛感让阴策一阵龇牙咧嘴。
坑外,阴平掳已然攻破大门,里面的敌军早已没有了战斗力,阴家军铁骑所过之处一片哀嚎。
“将军,西营门口发现一个大坑。有天阶高手的气息。”
“快,带我过去。”
阴平掳赶忙赶往深坑处。坑旁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尸体,有异族士兵的,也有那黑衣人的残尸断肢,唯独不见阴策的身体。
“这,这是......策儿的......”阴平掳弯腰捡起一片碎步,纵使满是血迹,他也认的出,这就是他的爱子——阴策的衣物碎片。阴平掳满眼绝望,风沙扰动着他鬓边的白发,显得那么苍凉。
“坑下有人!”
“快来人,这坑下还有人活着。”
阴策只听得一阵忙乱的脚步逼近,抬头望去,见到几缕火光,渐渐亮起来,他能感受到那股火焰中的温暖。
“是阴公子!快来人!阴公子还活着!”
得救了......阴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意识也不再努力去支撑,经脉间的凉意此时也慢慢扩散开来,这股寒凉却并不刺骨,倒是缓解了痛苦,在经脉之间流动着,让人无比舒适。阴策只想好好休息一会,他慢慢闭上眼,头一歪,便昏睡了过去。
阴平掳看着怀中气息慢慢平稳的阴策,终于松了一口气,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滴在阴策苍白的面颊,开出一朵剔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