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下雨天,他一个人站在雨里,手里拿着一支玫瑰花。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下来,展现出一种别样的凄美,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火车站上,他手里拿着一张火车票,嘴唇紧紧的抿着,我鼓起勇气去和他搭讪。
“你好,我叫叶子,你叫什么?”
“我叫纪舒。”
我们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说的那种,我知道他有一个女朋友,他们的感情很好,但是纪舒每次说起他的女朋友我的心里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说上次淋雨是因为他的妈妈去世了,手里之所以拿的是玫瑰花是因为他妈妈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玫瑰。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心疼纪舒,也许是因为相似的经历吧。
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还小的时候是孤儿院的院长供我上学,直到我有了能养活自己的能力之后才边打工边上学,而纪舒是从小被妈妈抚养长大,他的父亲在他三岁时出车祸死了。
他总是喜欢跟我开玩笑,开各种玩笑,我们两个之间的相处模式就像情侣一样。
我们认识的第三个月,我见到了他的女朋友,她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只是看我的眼神有点怪,但我并没有在意。
纪舒的女朋友找我单独谈了谈,她让我离纪舒远一点,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你这样的人迟早会拖累他,不如早点断了联系。”
我这样的人?
是啊,我只是个一直在打工,但是学习成绩并不好,勉强考进了一个三流大学,整天打架的小混混而已。
我开始故意远离他,他给我发的消息我基本上都不回了,他一直在问我到底怎么了,约我出来见面我也没有去,因为我觉得这样是对他好,跟我这种人一起是不会有前途的。
我们在墓园碰上了,他的父亲和母亲都埋葬在这片墓园里,我的父母也是。
我见到他的时候猛的转过身去,生怕他发现我,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质问我为什么要远离他,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跟你一起只会害了你。”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嗯……”
他一言不发,就像是那天在雨中的他,眼眸中满满的都是难过。
他的样子让我的心突然痛起来,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他难过的表情。
我们两个安静了好一阵子。
“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我猛的抬起头来,满眼的不可思议。
“我现在跟你一样,是个单身狗了。”
纪舒的话被我一字不落的听进去,那一瞬间我竟然有种压抑不住的快乐。
“为什么?”
“萧芸把我甩了,她觉得我配不上她。”
那一瞬间,我一步走上前去,紧紧的保住了他。
“别难过,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幸好,我还有你。”
我们两个又变得和之前一样要好,不,是比之前还要好。
这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喜欢上了纪舒,喜欢他的性格,喜欢他的脾气,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的全部。
我一直没能说出那句话,直到他走了也没有。
他告诉我他就要出国了,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去机场送他的时候,我们再一次拥抱了一次,我送给他一个瓷制的小挂件,他一脸嫌弃。
我告诉他,如果有一天想回来了,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他走后,我每天都在想他,想他现在在干什么,以他那样温和的性格会不会有人欺负他,想他有没有想我。
他真的回来了,在我想他的第一千二百七十四天,他回来了。
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机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相信,生怕这是在梦里。
当我去了机场,在机场里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激动的直接跑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欢迎回来,我一直都很想你。”
不经意间看到了他背包上的小挂件,是我送他的那一个。
我给他弄了个接风仪式,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接风仪式。
他喝多了,我把他带回了家,帮他清洗了一下身体,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加上喝了那么多的酒,他一定很累了吧。
第二天,我是被噩梦惊醒的,我梦见纪舒得了很严重的病,最后被死神带走了。
惊醒的时候,我浑身都是冷汗,看了一眼躺在我旁边的他,突然安下心来。
他这么健康,怎么可能有事。
我错了……
我看到了他背包里的日记。
日记的第一页就让我绝望了。
三月二十八日 晴
这是我写日记的第一天,也算是为我的生命倒数吧,昨天去体检,医生告诉我得了病,肝癌晚期。
也许这就是命吧,上天给了我一个最重要的人,却剥夺了我生存的权力。
也许是时候回国去看看他了,三年了,他还会记得我吗?
我突然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被你看到了那么狼狈的我,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很丢脸,第一次被别人看到那么脆弱的自己,不过幸好是你。
第二次你跟我搭讪了,当时我就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男孩子,可爱到想把他藏起来。
我们成了好朋友,也许是我的目的太过于不纯,让我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原来我喜欢上他了。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始疏远我,这让我很难过。
这个时候正好萧芸打电话告诉我她要分手,说我配不上她,我答应了。
去墓地给父母扫墓正好碰到了他,他竟然还转过身去企图让我不要认出他来。
我告诉他我分手了,他说你还有我。
我们又和好了。
为了生活,我决定去国外,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他去送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舍,但是我还是走了,手心里紧紧的握住他送我的陶瓷小挂件。
其实我也不舍得你。
所以我决定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去看看你。
我看完了日记的第一页,手不停的发抖,没有勇气再去看第二页,所以把日记放回了原处。
他的生命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
我突然觉着,三年,我好像错过了他的太多太多。
我假装没有看到那本日记,这几天一直跟他正常的相处,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晕倒在地,我把他送到医院。
纪舒醒过来的时候跟我说:“医生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我得了肝癌这件事。”
我没有说话。
“呵呵,别那么沉默,给我笑一个。”他笑着看着我。
我没有笑。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我们之间的气氛安静到可怕。
“想喝水吗?”我打破了沉默。
“好的,我正好有点口渴,谢谢你了,叶子。”
我看着流进杯子里的水,感觉生命就像水一样,从一个地方流逝,从另一个地方重生,那一瞬间,我突然开始相信转世轮回了。
纪舒喝了水,原本干裂的嘴唇有了水的滋润看起来好多了,但是脸色依旧很苍白。
他告诉我,他还有几个愿望没有实现,让我帮帮他,我答应了。
第一个愿望是希望我亲手做一顿饭给他吃,我给他煮了小米粥,炒了一碟小菜,还有一碗汤,他说就凭我的手艺去五星级酒店都是屈才了。
我笑了笑。
“你喜欢就好。”
第二个愿望,他想和我照一张合影。
我去电子产品店买了一台最好的相机,将他脸上 的笑容定格下来,放在相框里。
第三个愿望,他想跟我再一起打游戏,他说想回忆一下我们的当年。
我找到了我们以前玩的游戏光盘,玩了整整一个下午。
第四个愿望,他过了好几天才说的,他说想看我穿一次女装,他说这是他三年前的愿望。
于是我从网上买了一套女装,直接穿着去了医院,一路上不断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但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这是他的愿望。
当他看到我穿女装,弯弯的眼睛告诉我他很快乐。
第五个愿望,他一直没有说,他说想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告诉我。
转眼就是一个月,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的心情也越来越阴沉,我很担心。
他说他的那本日记等他死后一定要让我看完,特别是最后一页,一定要让我看完,虽然这本日记只写了三篇。
纪舒病危了,在送往急救室的时候,他告诉了我他的第五个愿望。
他说,想听我亲口说我喜欢他。
我看着他病态的脸,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嘴里不停的说着我喜欢你。
他笑着进了急救室。
他没能从急救室里出来。
我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那局蒙着白布的尸体,大声的痛哭,我多麽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把纪舒的尸体安顿好,整理了他的遗物,唯独把日记留在了桌子上。
我心情沉重的再次翻来了他的日记,翻到了第二页。
三月二十九日 晴
我回来了,看到叶子满脸的笑容突然觉得一直这样也挺好的,起码我能每天看到他了。
他给我办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接风仪式,虽然人少,但是很温馨。
只有跟叶子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家的感觉。
我觉得我已经把你刻在骨子里了。
四月十一日 阴
我晕倒了,就在他的面前,我的病情已经瞒不住了。
他知道我得了肝癌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醒来之后,为了缓和气氛,我让他笑一笑,但他没有,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让人笑出来真的太困难了。
又是沉默。
叶子就是这样,每次出现了什么事情他总是会先沉默,等沉默够了再去解决,但是这次,沉默过后也解决不了了……
我告诉他我的五个愿望,其实也不能说是愿望,只能说是我太贪图他了,想让他为我多做一些事情罢了。
前四个愿望都完成了,唯有第五个愿望我没有告诉他,我害怕告诉他,很害怕……
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日记到这里就是全部了,我哭着看完的,手颤抖着翻开最后一页,也就是纪舒让我一定要看的一页。
这一页上醒目的两个大字瞬间让我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遗书
叶子,你是不是光看到遗书这两个字就不敢看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可是最明白你的尿性的。
不过首先,我还是想跟你说,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别哭,擦擦眼泪吧,我最讨厌看你哭了。
你看到遗书的时候我肯定已经死了,其实与其说是遗书,倒不如说是我想对你说的话,谢谢你保护了我这么多年。
你疏远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是萧芸让你不要再和我一起,我也去问她了,她承认了,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很久都没有再联系,后来就是一通电话分手了。
我真庆幸当时跟她吵架了,不然我们不可能会发展到现在。
其实吧,我也知道你很喜欢我,当然吧,你这个人虽然外边看着大大咧咧的,但是内心还是很细腻的,有什么心思也都表现在脸上。
现在,我再重新跟你说一次,我喜欢你。
突然好想再听一次我走的时候你跟我说的那句话,这样的话也许会给你一些心理安慰,合影也是为了我的私心,想让你永远记得我。
所以,再跟我说一次吧,我会等着你这句话。
我喜欢你。
纪舒亲笔
我的心疼的厉害,原来纪舒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了,我还一直傻傻的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我把日记合上,放在一个空箱子里,锁好,然后擦去眼泪。
纪舒,我永远会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