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婴赋

春风既逝，夏雨沾襟。月明如玦，独立舟上，已是子时人定，万家灯熄。碧水无痕，莲花满坞。恍惚神游，忽闻林荫中有隐约笛声，清亮入耳，似故人音。霎惊回顾，却见杨柳共垂，花月交映，遍寻黑衣不复。霜冷露重，欲湿紫衫，然怀中陈情愈冷，寒至肺腑。

叹罢，取怀中黑笛，指节轻抚，血穗鲜红，醒目如初。岁岁夏至，莲藕满池，犹忆经年，吾姊弟三人踏波徐行，扣舷而歌，乘月采藕，兴尽方归。莲藕排骨汤浓，香馥云梦。夜半蝉鸣，吾与子赤足漫步于池畔，素纸浓墨寄意，置于莲灯内。灯随波去，人亦无影踪。而今天地浩大，唯吾朔月伴影，子然一身，纵云梦连盏花灯如旧，排骨汤香仍浓，莲花更胜，年年今日，吾与谁同？

世人皆知澄生平最恶鬼道修士，俱以澄恨极夷陵魏婴，然数十载陈情随身，恨罢，悔罢，思罢，个中滋味，谁人晓得？遍寻夺舍魂魄，皆非故人，佯装若无其事，实则怅然若失。所幸金凌时常相伴左右，云梦得以稍减冷清。凌年满十六，已是翩翩少年，英姿勃发，眉眼间，依稀寻得长姊倩影。虽难免少年顽劣，然天资聪慧，可列世家子弟之一二，聊以慰长姊泉下之灵。凌数问婴生前之事，吾屡斥之，然实乃心痛之至，不知从何而语。过往种种，转眼成空，尔即身死，足抵众咻。且余恨易收，而手足之情，似星河长明，春水悠悠，如何不挂念心头？

君记否，云深年少不知愁，一笑共醉天子酒？

君记否，坞中泛舟恣欢笑，映日荷莲别样红？

君知否，怀笛寻觅数十载，莲纹紫袍人空瘦？

君知否，云梦池莲又红透，凭轩血泪涕泗流？

若婴魂魄尚在，望早归云梦，至亲兄弟，万般皆可从头；若婴已渡忘川，愿来生得父母护佑，遇一人白首，喜乐康健，百岁无忧。

余弟晚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