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百夜优一郎就去冲了一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被夏天灼热的阳光,烤的“滚烫滚烫”的水也已经冷了,冰凉的。
就像优看到米迦躺在浴室里时一样,那一瞬间,血仿佛被冻的凝固住了一般。
冷的特别快。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优,脑子里还是之前可怖的场景。
大概是十一点多的时候,外面正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他才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到米迦的房门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他不放心,特别不放心,所以来再次确认一下。甚至有着见不到人,就像心里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的感觉。
他怕了!比任何时候都要怕!
见里面的没有反应,许是睡下了。无论如何,人还是喜欢往好的方向去想。
于是,打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谁曾想床上竟是空空荡荡的。
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打开了房间的灯,四处寻找着。
得出的结果是――屋子里面没有。
心急如焚的优,在鬼使神差之下,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草坪上有个光点,忽明忽暗的移动着。
优心里已经确定了,“啧,下着雨还出去。这个傻瓜。”
接着拿上伞和手电筒,就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当优站在了米迦面前时,那人还在低头在草丛里摸索着什么。
许是察觉到光线亮了许多,还是暗了点吧。抬头看了一眼。
“优酱?”光线打在米迦不知因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外面的寒冷,而使脸上惨白惨白的。有些许赫人。
“我也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总归不算太傻,还知道带伞。”随后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太凶了还是怎么了,尽量放软音调,弯下腰,握住他拿着没有受伤的手腕,尽量使力使人站起来,“进屋子里去吧。”
绷带上的血迹终究有些刺目。
“但是,但是戒指还没有找到啊。”
“啧,我说先进屋子里去。”见人站了起来,便大手一挥,把人揽入了怀里,“戒指的事,我来找。”不顾米迦的意愿,继续向屋子的方向走。
果然还是来找戒指的。
米迦也没法儿,只好任由他搂着走。
因为都带了伞,两个人没怎么被淋湿。
在玄关处把伞放好,优就把人带到客厅坐好,自己则是去拿医药箱了。
解开带血的绷带,拿着酒精给伤口消毒。米迦脸上的表情可见的变了几遍,额头上也沁出了些汗珠。
“现在知道痛了?”优的动作尽量的轻柔了些。
见对方没有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看到你躺在那的时候,我的心也一样痛。甚至更痛。”
“我知道这种虚幻且抽象的东西确实没有什么可信度。但我希望你可以知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消完毒,用绷带再仔细缠好,打了个好看的结。优抬起头看着米迦的眼睛,“是你说让我往后三年都陪你一起过的,结果米迦却想要中途食言抛下我。但是你不知道,我想和米迦在一起直至永远,我对你的爱意直至永恒!”
我就是那么贪心,也只对你一个人贪心,你明白吗?
“所以,米迦酱,要遵守承诺,陪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伤害自己了。”优摸着米迦的头。
米迦也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优酱也把我扔了。”有些抵不住优的情话攻势的米迦,想要找回自己的主导权。
他知道这些话往后也是会忘掉的,他心疼,舍不得。
优有些没有听懂,在脑中转了好几个弯这才知道米迦说的是什么。
“我的错,我的错,是我脑子不好使,把米迦给我的定情信物给丢了。”认错态度要良好,这个是优自从和某人聊过天以后,认认真真刻在脑子里的知识。
言语相比之前,温柔了许多,甚至那骨子里的痞劲儿也显露无遗,且还有些求饶的意味。
说着刮了下米迦的鼻子,“明天我就去找回来。所以你,赶紧去房间睡觉去。我一会儿要来查房的~”
接着没忍住,揉了揉米迦的脸,在外面吹了半晌冷风,脸还有些微凉,不过,一会儿就给搓热乎了。
他把人拉起来,推推搡搡的走到楼梯口,抬头看着米迦走进房间,这才去厨房。
当米迦正心烦意乱的在床上看书。
与其说是看书,不妨说是……在害羞吧。
满页的字,每一个都认识,偏偏就是组不成句子,随意的翻弄几下,便合上书了。
他……他怎么每次都说的那么讨人喜欢啊!这让我怎么受的了?由着他就会得寸进尺,不由着他,我……我又舍不得。
我该拿他怎么办啊!
想着想着,意识渐渐模糊了。便睡了过去。
话说回来,谁失血过多,再吹会儿冷风,不生病就不错了,能睡着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所以,米迦不负众望发烧了……
优端着红糖姜汤推开米迦的房门,就看见自己的小狮子睡着了。
歪着头靠坐在床头,手里还拿着本书,几乎是要掉到地上去了。
优也只能摇头笑了笑,把姜汤放在床头柜上,把书从米迦手里抽走,放在一旁。
刚要扶起米迦给他喝汤,就感觉到,米迦体温有些不正常。于是探了探他的额头,转而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
“这……还是发烧了。”优摇摇头,继续扶起米迦,给他喂姜汤,然后扶他躺下后,仔细盖好被子。
正要起身,就被拽住了,“优酱刚刚给我喂了什么?怎么这么怪,辣辣的,一点也不好吃。”语气软绵绵的。
“是毒药哦~米迦怕不怕?优用手点了点米迦的鼻子。
“原来毒药是这个味道的吗?”
“好了小狮子,是姜汤啦,困了就睡,我下楼给你拿点感冒药。”说着把米迦的手放回被子里,在他头上亲了一下。“好了,快睡吧。”
窗外的雨下的越来越多的,丝丝寒意透了进来。而优端着空碗下楼,准备泡些板蓝根,和着感冒药什么的,先试试能不能退烧。
可能是因为板蓝根是液体的缘故吧,很快就喝进去了,而等带来的温水都快要喝完了,这才把感冒药艰难的喂进去了。
一个晚上,优又是喂药,又是打热水敷头的,总算是退烧了。
心惊肉跳一晚上的优,再次洗了一个澡,就极其熟练的爬上了米迦的床,从背后抱住米迦,就这样疲惫不堪的优,很快就睡着了。
日上三竿,米迦这才悠悠转醒,喉咙又干又涩,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于是也没想太多,直接用双手撑着身子,作势要起来。
没一会儿就……就放弃了,原本有些结痂的手腕,有如小溪一般流出血,将纱布染红。
有些悔不当初,不过,如果再来一次他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这样一个答案。
过了一会,等疼痛过后,就用另一只手,慢慢坐了起来。
余光一瞥,看到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当然还有一旁的药,于是选择性失明的百夜米迦尔,确切的只看见了保温杯,当发现里面装的是姜茶,也只能咽下去了,谁叫自己一口气喝这么多的,吐出来也不雅观。
而优则是一大早上起来就去煮骨头汤和皮蛋瘦肉粥,早饭都没吃就去草坪上找戒指去了。
总之就是很后悔,要在这么大的草坪里找戒指,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千万不要仗着有钱就……就乱扔戒指。
夏日的蝉声不绝于耳,而优一郎脸颊上的汗却也是,不绝一脸的。
蹲着地上找了快一个上午了,优也是实在酸痛不能忍,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许正午的阳光太过强烈,也许是正巧照在了戒指上,正前方漂亮的蓝色,让优眼前一亮,走了过去。
到还真有些,瞎猫碰见死耗子的意味,于是优捡起戒指仔细检查,高档货就是不一样,一点都没有损坏,这人也就兴高采烈的进屋,洗干净戒指上的杂草泥土就戴到手上去了。
骨头汤和皮蛋瘦肉粥也都已经进入保温模式了。一打开盖子香气就溢了出来,盛好几碗就放在餐桌前晾凉些。
然后跑到楼上,径直走向米迦房间。
“小狮子~起床了吗?”
这,来的真的是太是时候了,米迦正刚刚脱掉睡衣,准备穿衣服。
米迦自是不觉得,什么,就像他看见优脱光,也能面不改色的看着。毕竟从前作战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见过,何况自己只是脱了个上衣,于是从容不迫的继续穿着衣服。
不过米迦没有想过,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衣冠不整,并且在营地里随时包扎的,只有百夜优一郎。且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看腻的人。
自己则都是在没人的情况下治疗的。
于是,做贼心虚的优,背过身咽了口口水,时不时往身后看去。
等到米迦穿好衣服,这才转过身来,走进去。米迦则用一种少见多怪的眼神看着优。
“啊哈哈,米迦该下楼吃饭了。”然后尴尬的牵起米迦的手。
应该是重新换了纱布了,毕竟桌子上的东西都还没有清理。
“嗯。你戒指找回了?”他看了一眼优的手。
无名指上的蓝宝石,因为从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而显得光彩熠熠,好不漂亮。
一看就知道是特意伸出这只手的,于是米迦也就善解人意的问了句。
“当然,我是谁啊?找个戒指根本不在话下!”
……
喝粥时优随口一问,“米迦,桌子上的感冒药吃了吗?”
“……”米迦沉默了一会儿,面不改色的说:“当然。”
“啊,真的吗?米迦昨天晚上才退的烧,感冒药是一定要吃的。”
“真的真的,我还能骗你?”骗人毫不犹豫的米迦,非常非常自然的说出了心虚的话。
接着趁饭后优洗碗的时候,赶紧上楼,照着说明书吃了几颗感冒药,再用纸巾包起来,扔掉了几颗,做出来吃过两次的样子。
之后几月米迦只觉得,记忆消失的更快了。
能想起来最早的记忆,应该就是在自己喝下药的那一天了。
不过当这段记忆也一并消失的时候,米迦倒是高兴了不少。
也许知道的越少,背负的越少人,活的才能更快活些。
这不,前几天看了之前给百夜祈星买的儿童读物,就兴冲冲的和优商量买一批红玫瑰花苗,种在后院草坪的边边角角,种个一圈。
为了防止自己种的花,到时候被路人摘走了,优在花苗还没运到前,先在草坪周围弄了圈一米高的栏杆,为此还弄了个一米二的门。
为了贴合房屋的颜色,还花时间把栏杆染成深蓝色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买成深蓝色的,百夜优一郎同志给出的答复是,一旁的商店没得卖。
不过想也知道,分明就是随便买了白色的,弄好之后才突然觉得深蓝色的栏杆,配这个别墅好看些,临时起意才染的色。
弄好这些的优,邀功似的去厨房,把准备晚餐的米迦请出来,看他忙活了下午的杰作。
“这样我就不信,能有哪个小毛孩能进来拿了。”
“优真是小心眼。”
“就是小心眼,要不是一定要晒太阳什么的,我就想一直放在屋子里,除了你谁也不给看!”说着俯身亲向米迦,蜻蜓点水般在米迦唇上、脸上,象征性的亲了亲。
“米迦酱也是,你是我一个人的哦~”小孩子一样的宣示主权。
“是是是,我先回厨房了,你在着等着油漆干掉吧。”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我是说脸上。”
“啊?什么时候沾上去的?米迦怎么刚刚不早说!”优赶忙去洗手间。
没过几天,花苗就到了,很新鲜,当然也不知道优什么时候又下单,买了一批黄蔷薇,也很更好看,长着花骨朵,看样子就要开花了。
但种花的不是米迦,而是百夜优一郎同志,所以花并没有想原先那样种,而是黄蔷薇绕着栏杆种了一圈,草坪正中央偏一点的地方种了红玫瑰花,这人还特别土的拿之前用剩下的木板,削的短了些,弄了个爱心形的栏杆,染上了红色的油漆。
简单一点说,就是我老婆的花,谁也别想仔细看。
不过还真别说,是挺好看的。
永恒微笑,热恋,再加上角落的两颗并不是很粗壮的山樱花树,爱情与希望。还真的是有了恋爱的味道。
虽然没有一个开花的,倒是……倒是草坪上的草绿油油的。
这就是鲜活的生命吧?
当后院草坪处的黄蔷薇快开谢时,百夜星祈也回来了。
而佟丽娅她们把人送到了就走了,美其名曰:“不打扰你们了,免得某人小心眼的人说出伤人的话。”还附带一个很……很浮夸的演技。
米迦是在年后的五月份走的。
后院的花全开了,很好看,但因为黄蔷薇它往外长了,是个人都可以摘到。
也就是说那个栏杆没有什么大用处。
于是优就在栏杆外,立了个更加没有用的牌子。
那时米迦已经记不得什么了,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时常嗜睡。
只是下午和优,躺在角落的樱花树下午休,两个人头靠头躺在一起,优的一只手放在米迦的背后,搂着他。
没一会儿,米迦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梦见了些什么,只是不停的在喊优的名字。
“我在,我在。”正好没有睡意的优,加了些劲儿搂住米迦。
“优酱,别走。”
“好,不走。”
“优酱,你是找到了新的家人吧?优酱会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米迦是我最最重要的家人。”没想到这人还在因为这就事生气。
“就算是这样,我也一定会站在小优身边。”
渐渐就没有别的声音了。
优以为是梦做完了,但他不知道是,刚才的话,米迦一句都没有听见。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直到太阳下山了,优这才醒了过来,身边的人儿的体温微凉,他已经有些慌了。
急急忙忙把人抱到房间里,盖好被子,直到第二天天刚刚微亮,优这才认命般探了探米迦的鼻息。
葬礼的棺材是克鲁鲁派人送来的,水晶的,听说可以保肉身不腐。
葬礼办的很简单,人也很少,或者说米迦也没有太多要好的朋友,家人。
棺材就埋在后院的山樱花下面。
当人都退到房子里,准备回去时,只有优一个人,撑着黑色的雨伞,坐在米迦的墓旁。
没有人敢去打扰。
那人只是呆呆的坐着,看着。用手一遍遍的摸着墓碑上的字。
墓碑的最下面写着:“若把爱意当明月,明月为你敢忘了缺。”
自从米迦哥哥走了以后,虽然优哥哥还是和平常一样,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那微妙的变化。
就像烧的滚烫的一堆炭火,忽然间就被冷水浇了一下,慢慢的在熄灭,只有那一点点,幸运的还在继续燃烧,但终究还是逃不过熄灭的下场。
他不跟我闹了,从来没有了,可能是因为缺了一个哄他,哄我的人。
他向军方买下房子,时不时就到墓前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着话,那个时候,我才看见了当时的优哥哥。
只要遇到有意思的事,他都会去墓前说,眼里满是爱意,声音里充满了朝气,还有温柔,不一样的温柔。
我每次想和他一起出去旅游,顺便散散心。
他从没答应过,从初中时的“你和朋友去玩,带上我,多半放不开。”到大学时“我年纪大了就在家待着就好了。”
他像个孩子似的,出去玩怎么可能让人,放不开手去玩,去浪。
他才多大,最多也才四十多,天天有八十多九十多的人在外面旅游享受生活。
其实我知道,他只是觉得缺了米迦哥哥,去哪的玩不尽兴,他想用余生陪着他,或者说陪着他的墓。
直到我大学上完找到工作了,这一点点幸运的炭火才真正的开始熄灭。
三年后,我的办的公司走上正轨,他也在那一年的五月份走了,走的很安详。
我前几个月回家住的时候,他还问我,“他是不是老了,万一老到米迦都不认识的地步怎么办?”他看向了窗外“那小星祈可一定要请一个好一点的殓妆师,给我画的年轻一点。”
他很年轻,岁月没怎么改变他的容貌,只是在他的脸上添了些褶皱,倒还显得更英俊了。
那种水晶棺材再一次被送了过来。
这次里头的人换了。
葬礼依旧非常简单,人还是……那几个人,只不过少了一个他。
他们葬在一起,墓碑挨着放。
只不过他的墓碑最后一行写的是“能够做你的明月,是我的荣幸。”
这就像给旁边的墓碑的答句。
他早就刻好了的,我们只是不他的照片放了上去。
他们的爱意是永恒的,就算是死亡也无法分离,因为心永远在一起,灵魂的最深处也都有对方。
连墓碑上都充斥着满满的爱意,仿佛这是张写情书的信纸似的。
永恒既是永久亦是永远,最最重要的是这是始终不会变的。
一辈子和永恒也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怎么舍得只相守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