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是从福利院开始的,那个时候还小,不知道什么人情冷暖,只要有人养我,给我一口饭吃,我就觉得特别幸福。
院里很多小孩子,成天一起玩,稍大一些的会被人领养,院长说,他们会过上更幸福的生活,不用担心吃穿,有人关心冷暖。
我们都很期盼长大。
六岁那年,我以为自己也能像之前被领走的孩子一样,有新的爸爸妈妈,过上幸福的生活,有人疼,有人爱。
直到被那个人带回去之后,我才知道,这个福利院根本不是什么善良的地方,被领养的孩子也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反而跌进了地狱。
他们只是把我这样的孤儿捡来养大,用来运输drug。
院长时常从外面带孩子回来,那些孩子都是她拐来的,用电击之类的方法,迫使他们忘记以前的事情。
开开心心地,成为福利院的傀儡。
被“领养”回去后,我就是一个工具,有意识却没有任何思想,也不能进行反抗的工具。
一年内,至少有十次运输。
刚开始被带过去时,他们逼我们吞萝卜,整块整块的吞,锻炼我们,让我们能顺利把小包drug吞进肚子。
一个月之后,会给我们打针,防止装着的drug破开,导致我们抽搐,甚至死亡。
那个时候,我是绝望的。
满脑子只有一个“死”字,却又不敢真的这么做。
即便在这里生不如死。
我看见那些死掉的孩子,出船时直接丢到海里喂鱼,谁都查不到。普通人死了好歹还有全尸,他们连全尸都不配拥有。
……
再大一些,我认识了欧阳靖风。
他跟我年纪差不多,出去玩的时候跟父母走失,被强行抓过来的。
可能因为他被带过来时,年纪比那些孩子大些,用过电击也没抹灭了他的记忆。
我们平时关在一起,他会跟我说他的家庭。
那个时候我觉得他很烦,太能说话,却也很羡慕他口中的家。
要是能回去,他的父母也一定能像以前那样宠他。
我不一样。
要是能出去,恐怕也只有流浪的命。
他是从父母的宠爱下长大的,没经历过这么黑暗的事情,即便在这样的环境里,依然充满着希望。
他说,“要是我父母找过来,我就帮你求求情,让他们也把你带回去。”
他说,“我们家很有钱,多养一个你不成问题,能离开这里我一定带你回家。”
他说,“你和我欧阳靖风是过命的交情,我们就是兄弟,出去以后我罩着你啊,保管别人不敢欺负你!”
我只当他是痴心妄想。
想从这群贩卖drug的疯子手上逃走,没有外援,根本做不到。
……
有一次他不舒服,没去食堂吃饭。
食堂很少会有白面馒头的,我跑得快,顺手藏了一个给他带回来,病人不吃点好的根本不行,这里的伙食太差。
同宿舍的人知道这件事后,把我举报了。
那些人教训了我一顿。
我发誓,我一定要出去,有能力之后,我要把这些人亲手杀死。
夜晚,不知道欧阳靖风从哪里弄来的消炎药,半夜把我拉出去,帮我处理了伤口。
时值夏天,好在伤口没化脓。
后来,这事情过了一周之后,我才知道,欧阳靖风答应那群人多吞两份drug,才帮我换了这些药回来。
……
八岁那年,我和欧阳靖风在被当做工具运drug的路上,遇见秦氏查船,他们是道上的人,我见过一次。
那一次我们被塞在夹层,没被发现,透过小窗,我看见了他们。
我和他坐在甲板上,因为胃里藏着drug,加上前两天没吃饭,晕船晕的厉害。
那些人把我们放在甲板上是为了吹风,省着我们死了,他们麻烦。
秦氏的领头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看样子只有三十多岁,很年轻,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远远的听着他们的对话,那是他的女儿。
小女孩看上去水灵灵的,很可爱。
她跟男人指了指我们的方向,男人就抱着她走过来。
“爸爸,我想要这两个哥哥留下来陪我玩。”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满是跟男人撒娇的意味。
男人把她抱着,连连应了几声,笑得很是开怀,示意跟着的人给钱,把我们买下来。
也是,我们这样的孩子都是被贩卖的,他们见得多了,会有这样的举动,不奇怪。
小女孩跟她爸爸说,想和我们玩,男人就将她放了下来。
女孩子年纪不大,看上去还有些婴儿肥,稳稳当当的踩着步子走到我们面前蹲下,仰着头看我们。
“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她说。
这双眼睛吗?
见过我的人都说我眼睛漂亮,像是地壳里藏了上万年的琥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永远合上,或者进入哪条鱼的肚子里。
他们的人跟那些人交流了一下,也愿意出高价把我们买下来,那些人坚决不肯。
又周旋了一会儿,他们动手把这些人给制服住,大概三分钟之后,警方也赶了过来,把这些人抓起来,解救了我们,并且取出我们体内的drug。
他们抓的人不全,有的通过潜艇逃跑了,跑的是哪几个,我都能记住。
我知道,一定还会有事情发生。
“这两个孩子还没有人来认领吗?”男人问着警察。
我们坐在警局的休息椅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那几天都是警察照顾我们,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也不用担心没地方去,困了就在他们的内部宿舍休息。
“还没有,那个孩子是孤儿,另一个是华裔,联系起来比较困难。”警察跟男人说着,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为难。
我们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累赘,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好,尤其是还被当过工具,他们肯定看不起我们。
“麻烦帮我办理一下手续,我领养他们。”男人说着,看了我们几眼,带着打量的意味。
欧阳靖风很开心,他觉得这个男人不会伤害我们,是个大善人。
我知道,他是因为他女儿的话,才愿意领养我们。
办完手续,我们跟着他回家。
他给我们安排了单独的房子,只有我和欧阳靖风在那里住,和他们的家挨得很近,有专门的人给我们送饭。
可能是自尊心作祟,我怎么也不愿意好好吃饭,欧阳靖风劝了很久,我仍旧不愿意吃。
那个小女孩听说这件事,有次送饭的时候,她跟着来了。
“哥哥,不吃饭会很饿的,饿的睡不着觉,这些都没有毒的。”她坐在我的对边,把桌上的饭菜往我面前推推。
她年纪太小,手短腿短,必须要站在椅子上,才能准确把饭碗推到我的面前。
“哥哥,要依一喂你吗?”她跳下椅子,走到我面前。
小孩子,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站在我面前也还是矮矮的一小点,她端着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粥,作势吹吹,要往我嘴里喂。
没办法,我只能接过她手上的碗,在她的注视下吃完饭。
从那之后,她经常来找我和欧阳靖风一起玩,我们也顺利的上了学,没有户口,是黑户,幸亏学校查的不严。
秦氏的人都很好,叔叔阿姨都很和蔼,容易亲近,他们管我叫“阿虎”,说是因为我的生日在星宿中归白虎管制。
之前在孤儿院的那个名字,我抛弃了,就像是脱胎换骨的新生,那个名字不适合我。
小女孩叫秦依一,才上中班,但她很喜欢写字,也喜欢认字。
我和欧阳靖风有时间会教她认字练字,生活过得平静美好。
……
大概半年之后,训练营来了人,也就是我们后来的教官,秦齐问我们愿不愿意去训练营。
他提前跟我们说了训练营的情况,我决定参与训练营的训练,我要变得更强,才能好好保护我喜欢的人,保护我想要守护的人。
欧阳靖风是陪我一起去的,他说他最信任的人就是我,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陪我去闯。
两个人一起,在那种环境之下,也好有个照应。
训练营里的学生,年纪大的十几岁,年纪小的也就六七岁,我们是第一批学员。
或许是因为被毒贩子残害的缘故,我在每一次训练中都显得格外坚韧,再苦也比不过替他们贩运drug的那两年时光。
教官很赏识我,他想认我当干儿子,我无父无母,要是能攀上教官这个关系,那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很快答应他。
……
我的编号是05,自己取名林梧。
凤凰非梧桐不栖。
我希望秦依一长大之后,能落在我的生命里,我愿意为她提供庇佑,保护她一辈子,用梧桐林为她提供一个绝佳的栖息所。
以前想变得强大,是想惩罚那些虐待我的人,现在想强大,只是为了保护她。
……
在训练营里待了两年,欧阳靖风的父母找过来,要把他带回去,教官没有留人,准他离开。
“林梧,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去吗?”他问。
“不回,我要继续在这里训练,我要保护你们。”我回答的很坚定。
现在想起来,有点中二。
那个时候,我在训练营里就是一个人,跟欧阳靖风也失去联系,没日没夜的都是训练,还要学习文化课。
生活很苦很累,但想到她,心里就比吃了糖还要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