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来,离语的兄长,离煌还没有回家。年幼的离语抱着白色的小熊玩偶,赤脚坐在沙发上。
数着墙上钟表的时间,等兄长回来。
“煌儿怎么还没回来,又去哪里玩了!”离父的声音中带着不耐烦。
离语的兄长,离煌,高中还没毕业就辍学不上了。
他在外打工,但在父母眼中,他纯粹就是拿着钱,到外面去挥霍,这次也是,打工无果,又回到家中。
说好的是六点的火车,现在都八点多了,还不见他的人影。
离父离母和离语等他等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心中有些焦躁。似乎也是难免。
“这个死不成功的东西,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外面飘着!”离父怒道。
离语默默穿上鞋,到楼下的路口等着。
小小的人儿穿着有些旧的衣服,并不怎么显眼,那个大包小包回来的男生,却一眼看到了她。
“语儿!”男生高兴的唤着离语的名字。离语的笑容也渐渐浮现在脸上,是他的兄长。
“哥哥!”离语抱着小熊玩偶跑到哥哥身边,想伸手去牵哥哥,但见他又大包小包的,离语默默收回伸出一半的小手。
离煌笑着,把那一兜子零食递给离语抱着,大手揽着离语的肩,一起进了家门。
虽然离父离母的表情仍是愠怒,却没再说些什么。
大约两个星期,离煌再一次想出去打工。他的脾气本来就暴躁,离父离母的火气也大,说好的商量,又成了吵架。
从一楼吵到二楼,顺便殃及了离语。
在二楼看电视的离语听到楼下的动静,也没有多管。
她从来都只是一个纽带一般的存在,维系着兄长和父母之间的微妙关系,在两方面讨好。
再加上她生来就对别人的感情变化有所感应,这或许是她被迫成熟的原因。
很快,离煌就打开了门,离语在这之前也迅速的关上电视,窝在两个沙发的夹角处,将自己藏在黑暗中。
她知道,兄长生气的时候,不喜欢有人碍他的眼睛。
她也不行。
兄长正在黑黑的客厅里,父母则站在客厅外那室内小廊上,开着灯。
暖橙色的廊灯让离语觉得是跃动的火苗,烧着父母和兄长之间的怒火。
他们又吵了很久,似乎忘了想离语在哪儿。
小小的离语在角落里蜷缩着,不敢哭,她怕自己的动静会带来他们更大的怒气。
可她蹲的久了,腿麻,愤怒中的离煌注意到她,把她从角落里揪出来,她的熊玩偶还落在黑暗里。
离语见过这样发狂的兄长,现在被他揪着头发,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小孩子,害怕紧了只会哭泣,但她现在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任凭怎么害怕,也不敢让眼泪落下。
“你们不就是喜欢宠她吗?她出生之后,你们管过我吗!”离煌依旧拽着离语的头发,近乎咆哮地朝父母吼道。
他十一岁之前都有父母把他当宝贝捧在手里,自从有了这个小家伙,父母对他的关爱就越来越少。
或许是在这种宠爱忽然失去的情况下,原本学习很好的他成绩一落千丈,被迫进入市里最差的五高。
“这关语儿什么事!她小些,不应该多关爱她吗?你小时候,我和你爸怎么亏待你了吗?!什么事都推到她身上!”离母怒道,又担心他会把离语怎么样。
“都怪她!她就不该出生!”或许是离煌一时愤怒的原因,才说出这般过激的话语。
但这十个字,一个接一个的,如同炭火烧过的赤红烙铁一般,深深的烙在离语心里。
为什么她不该出生?
她没有权利去决定这些啊!
“离煌,你把小语松开!”住在隔壁家的舅舅听到离语家的吵闹,也赶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都这么对我!”
离煌拽着离语的头发,快速移动到茶几旁,摸起那把水果刀,张开,架在离语脖子上。
离语不敢胡乱挣扎,却又忍不住的疯狂啜泣。
她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被扯得与脑袋分离,一行行湿热的液体在脸颊上滑过,冰冷的刀刃在她脖子上带着涩痛,脑袋里一片空白。
“离煌,你把刀放下!如果是钱的事,我可以给你,别伤害小语!”
舅舅一向疼爱这个小外甥女,她的性格很好,不怎么爱说话。
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她总会默默地帮别人收拾碗筷,但也是一声不发。
她很懂事,也就是以这种懂事,让她被其他亲戚等人喜欢。
“你凭什么得到他们的爱,你凭什么拿走我的一切!”离煌双眼盯着离语,迫使她看着自己。
话音刚落,离语就被离煌猛的甩向茶几角,脑袋磕的生疼。
温热的红色液体在离语眼前流过,模糊了她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晕眩,父母,舅舅,兄长……
他们后来说了什么,离语都没听清。
再次醒来时,离语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头还疼得厉害。
下意识的摸摸痛感的来源,只摸到纱布和医用的胶布,原来是被包扎的伤口。
爬下床,离语赤脚跑到哥哥的房间,房门大开,他带回来的行李又被带走了,没有向以前那样和她好好道别。
她依旧是喜欢自己这位亲生哥哥的,即使他再坏,对她再怎么样,亲生的毕竟是亲生的。
她把自己觉得自己好吃的,能长时间存放的,都留下来的,等着哥哥回来,留给他吃。
父母不疼他,没关系,她会一直支持她哥哥的。
离煌所说的那十个字,是离语一直以来进行自我否定,和自罪的源头。
她也时常会考虑,她是不是真的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她的一切其实都是一场梦,或者所化的幻境,只是想要欺骗她早些回去。
小熊布偶上占了很多灰,很脏,但它内芯里的鸢尾干花还是完好的。
干花是谁装进去的?
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它代表着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