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歌第一次看见周故的时候,正躲在个潮湿的山洞里,后背紧紧贴在洞壁上,一条腿缩着。洞顶有水滴在角,和汗混着淌下来,狼狈极了。就在她匆忙地整理伤口的时候,
周故就这样冒冒失失地从山洞另一头走过来,举着个烧得正旺的火把。他书生模样,身上的青衫干干净净,鞋底都没沾多少灰,但一脸的惊讶瞒不了人。“你不是辽人?”萧歌悄悄握住背后的将弯刀、语气里透出一点点戒备。
“姑娘,你也不是华国人哦。”周故歪头看她,轻轻一笑就弯了眼。彼时,大辽与华国战事方歇,正是你不让我我不从你的别扭期,却突然传出华辽边境长出一丛青见子的传闻。青见子开红花、长白果,最宜滋补,而谁都知道大辽的王幼时流离,身子一贯不大好。萧歌本来是想把这青见子给自家兄长寻来,可手底下的几员大将死命拦着,说什么非常时期恐有差池,自古将不轻易军。萧歌一时被劝住,但夜里怎么也睡不好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眼前都是哥哥愈加苍白的脸色,终究忍不住孤身出了军营。大辽与华国的边境有一山一水,山是奚里山,水是白水河。萧歌几日打探,终于得知这青木子长在奚里山靠大辽一面的峭壁上。
在峭壁上采药不难,难就难在还要一边躲着冷箭。许是萧歌大意,攀上悬崖时正碰上华国派来巡境的斥候,几支猝不及防的冷箭使萧歌跌下了悬崖。躲在山洞里的萧歌止不住地庆幸,还好是扮成药女模样,要不麻烦可就大了。只是自己的右腿……怕是摔断了吧。她正想法子接骨,周故却来了,带着一脸不合时宜的天真。萧歌冷眼看着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书生,心想:这细胳膊细腿的,自己若能站起来,一掌就能给他拍碎了。周故只顾着穷讲究,翻了半天掏出个布片,垫在地上,这才肯坐在萧歌对面。“姑娘,相逢就是有缘。小生敞姓周,单名一个故字,是个画师,不知姑娘……”
萧歌不耐烦听他报家底,拿眼觑了下他来的方向,问道:“你从那边过来的?”
“是啊,这是我意外发现的山洞,贯穿整个奚里山,虽然有些难走,但小心些就不妨事。
”萧歌看他说得大意,心里还是一惊,后背更是凉飚艘的。奚里山是天险,这里的辽人过不去,那边的华军过不来,因此一直闹不出大乱子,若是有个山洞能从华国一路通到辽境,那可就说不好了。
心思绕了千百回,但也不能打草惊蛇.萧歌据紧唇,道:“你从华国那边的山洞过来,是想去哪儿?”
“去大辽啊。我平生志愿就是画尽天下山水,未见过草原怎敢画江山?”周故像是被点着了一般,整个人闪着光,絮叨了半天,才想起来问:“姑娘,你去哪里啊?
萧歌苦笑,指了指自己的断腿,道:“我哪儿也去不了。”
“什么,你要背我回大辽?”萧歌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故的小身板,第一次觉得自己错了,周故不是天真,是傻。
“姑娘受伤了,小生又不会正骨,我若不背你,姑娘怎么回家呢?”
萧歌睬起眼,觉得周故虽然脑子不好使,但长得倒挺顺眼。草原上的辽族少女素来活泼些,敢爱敢恨。
“既然如此,那萧歌就拜托公子了.”萧歌把手搭在周故的背上,目光流转,笑得不让春风,通得周故红了红脸。
但周故随即就知道这姑娘的可怕了实在太不好伺候。他不过是背她时步子乱了乱、萧姑娘就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还笑膝如花地说着:“公子,走稳了哦。”
周故觉得有点委屈:“萧姑娘,我不是觉得你胖……”颈上的匕首又闪了闪冷光.他吓了一跳,大叫着,“啊,不是不是,我是说我自幼体弱多病……”
“所以才要多锻炼啊。”萧歌收回匕首,冲周故眨眨眼。眼睛里不泛波澜,萧歌心里却有了计较:这周故似乎不像他说的那般无用,好像还有武艺傍身。
周故背着萧歌刚走出奚里山,就遇上了前来寻潇歌的亲兵。周故看着骏马上威风凛凛的骑兵,喃喃说:“原来你是公主啊。”
萧歌听了,觉得诧异:“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带了点遗憾呢?”
周故有点泄气地撇撇嘴:“老人都说山里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多是山精化的,我想着和妖怪结善缘能得福报,谁知道你是凡人呢。”
萧歌捏了捏周故的脸,笑道:“谁说和凡人结善缘不能得福报的?你不是想看草原?那就跟我回大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