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在屋顶谈话,阿福喘着气上来禀告道:“少爷,门外有个人闹着要见您,好大的气势…”
他话音未落,永琪已经飞跃而上,杀气腾腾的出现在屋顶。
阿福直接吓傻了,被司徒支下去。
永琪没有多余的话,上前拉着小燕子就走。
司徒不紧不慢,喊道:“皇上,强扭的瓜不甜。”
永琪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司徒才会这么形容,顿住,定定的看着她:“小燕子,你是强扭的瓜吗?”
小燕子只觉得有种宿命般的安排,如果在她离开花海时,永琪就紧追不舍,那么她一定会招架不住,可是他来迟这一步,便无法逆转了。
可她面对永琪,仍旧说不出任何绝情的话,只好求救般的看向司徒。
她转头这一眼,就像刺向永琪的一支箭,缓缓扎进他的心口,他无力支撑,手松了下来。
司徒深吸一口气,也很紧张,这是他必须要过的一关,也是唯一的机会。
“皇上,你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执着于小燕子?小燕子只有在这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我会好好照顾她。”
“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永琪毫不客气,身上那股皇族贵气展露无遗:“小燕子,我只听你说。”
“你说过…”小燕子刚一开口,眼泪就滑落,即使准备好的话说来也艰难无比:“如果我成了某夫人,你就是从几千几万里外送祝福的,我马上…就会成为司徒夫人了,你祝福我吧!”
“司徒夫人?”永琪看看她,又看看司徒,根本不相信,他抹着小燕子眼角的泪水:“小燕子,你骗不了我,如果你高兴做司徒夫人,为什么还会掉眼泪?”
小燕子一点也不躲闪他的触碰,仿佛更印证了他的话。
司徒在一边看着,发现皇上简直精明过人,他如何骗得了,两个人即使说着有关他的话,他还是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他们伤情,什么也做不了,他怒咳了两下。
小燕子急忙背过身去:“我承认我还爱你,但那又怎么样?天长地久,总会忘的,你不爱欣荣,不也娶了她,和她生了孩子吗?既然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司徒目瞪口呆,小燕子真是一点也不在乎他,这话太伤人了。
“欣荣怎么能相提并论!我那是情势所迫,就算我和她有了孩子,我也不会爱上她,”永琪被伤的更深,他复杂的看着司徒:“你不可以!你只能给我生孩子!我绝不会看着你嫁给别人,如果你执意…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你要怎么样?”小燕子吃软不吃硬:“我告诉你,我小燕子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你休想强迫我,你也不准伤害司徒!那样我会恨你一辈子!”
永琪一瞬间就没了气焰,能对付他的果然只有小燕子,司徒甚至有点可怜他了,遇上这么个掌握不了的女人。
司徒心一横,昂首道:“皇上,五天后就是黄道吉日,希望你来参加我和小燕子的婚礼。”
小燕子显然吃了一惊。
永琪不死心的问:“他说的是真的?”
“是!”小燕子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永琪冷笑,他举头望月,凄声:“因果报应,小燕子…这是我欠你的。”
小燕子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也要尝一下当初她经历的,他娶别人的滋味,小燕子看着他萧条的背影心痛死了,就要冲上去抱住他。
司徒拉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永琪转过身来,深深看了小燕子一眼,欲走又止:“只要你不后悔,只要你幸福,我认了!”
这次,他脚步没有停下,很快消失在小燕子的视野里。
小燕子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司徒扶着她的肩膀:“不看到我们成亲,他是不会死心的,小燕子,我索性帮人帮到底!”
“对不起,司徒,对不起…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我也耽误了你了!”
“不…其实我…”司徒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生怕再给她增添压力,于是换了个玩笑的口气:“我是男人,有什么耽误的,你不怕就行!”
他隐隐的兴奋快要喷薄而出,即使在这样的局面下可以娶到小燕子,他也求之不得。
只要皇上走了,他会慢慢打动她的心。
她说得对,天长地久,总会忘的。
小燕子回到萧府,永琪却没有再回来,她跑去斑鸠的房间,清冷的可怕。
箫剑和晴儿听见动静,跟着追过来。
箫剑急问道:“小燕子,你去哪里了?永琪不是找到你了吗?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小燕子绝望地说:“哥,嫂子,我要和司徒成亲了。”
“什么?”
箫剑晴儿齐喊出声,晴儿简直无法理解:“婚姻大事怎么能儿戏呢?小燕子,你爱司徒吗?要嫁就要嫁给自己爱的人,千万不能冲动啊!”
箫剑虽然不愿她做宫里的女人,可小燕子真要离开永琪,他却更加担心了:“你是为了气永琪,还是真的决定了?”
“我和永琪本来就是一场意外,不该遇见的,永琪有抱负有理想,他是皇上啊,而我只是一只平凡的小燕子,变不成凤凰的,和他在一起只会影响他,”她恐惧万分:“我不要再回到愉妃娘娘上吊那一晚!”
箫剑晴儿只有沉默了,他们亦不知道怎样选择是对的。
五天后。
司徒府大摆筵席,张灯结彩,虽是商贾之家,可有不少官宦往来相贺,司徒极尽风光的筹备这场婚礼,几乎惊动了半个大理城。仅有五天的时间,能够将一切安排的有条不紊,足可见司徒父子俩的本事和能耐。
昭闻和墨声对于司徒能从那位高深莫测的艾公子手里抢到小燕子,高兴坏了,忙着一起张罗,比谁都热情,而昭怜却气得要死,扬言要大闹婚礼,吓得昭闻左劝右劝,死按住妹妹不让出门。
小燕子呆呆地看着床上炫目的凤光霞披,提不起精神,不时的朝门口张望,期盼永琪能出现在她眼前,可永琪这五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信。
晴儿替她挽着发髻:“小燕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有我和你哥给你顶着,你去找永琪吧!”
小燕子又气又恨:“我才不去!我都要成亲了他还不出现,我还找他做什么!大不了我假戏真做!”
“你就是在赌气!”晴儿苦口婆心:“什么假戏真做?这已经是真戏了,成亲以后还容得了假吗?你再后悔就晚了!”
小燕子烦躁的盖上盖头:“如果他爱我,他会来的!”
最后入耳的是晴儿的一句叹息:“只怕就是因为太爱,才不会来…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等花轿到了司徒府,听着外面人声鼎沸,小燕子才真的开始慌了,坐立难安,甚至想循机逃跑。
司徒牵她的手下轿,她下意识的就缩了缩,他却攥住她,小燕子挣脱不开,忽然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大漩涡里,她不住的在心里默念,永琪,你快来砸场子啊,只有到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内心真实所想。
等她跨过了火盆,都要拜堂了还没动静,小燕子快急死了,正要掀了盖头说明白,却听见一声娇喝:“慕瑜哥,你不能娶她!”
小燕子心里一喜,接着听见昭闻惊呼:“昭怜,今天是什么日子,别丢人现眼了,来人,送小姐回去!”
“我不回去!慕瑜哥,从小你就告诉我,你会娶我的,现在你怎么能娶别人呢?我不依!”昭怜哭着喊道:“这个女人水性杨花,你忘了她说那个艾公子才是她的山无棱天地合,现在又嫁给你,根本就是在利用你!你会被她伤的体无完肤的!”
昭怜这一番话倒是把小燕子骂醒了,是啊,自己在干什么呢!怎么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不许你这么说她!”司徒先是语气强硬的呵斥,又软了下来:“昭怜,那都是小时候的玩笑话,不能当真的,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你是个好姑娘,肯定能找到比我好的人,小燕子没有利用我…是我…”
昭怜猛地冲上来掀翻了小燕子的红盖头,怒道:“你问问她,爱不爱你?”
小燕子没防备,被满堂耀目的红色刺了眼睛一下,再睁开时,仿佛瞅见永琪在人群中站着,负手而立凝视着她。
他好像从梦中走来一般,小燕子泪眼朦胧,几乎以为是个美好的幻影,分不清是真是假。
她也听不见了司徒的声音,昭怜的声音…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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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来了,否则小燕子怎么有勇气对抗这许多异样的眼光。
人群窸窸窣窣,都尴尬地看着这乱局。
司徒看见小燕子的红妆美颜,几乎有些眩晕,又见永琪出现,和小燕子痴痴地对望着,知道这场婚礼大势已去,是彻头彻尾的闹剧,终不能如他所愿,他怎么能奢望以那微弱的好感来对抗轰轰烈烈的爱情呢?试过了,也就够了。
永琪转身离开,小燕子急着要跟过去,她看着司徒:“我……”
司徒的眼光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而后假装无所谓的耸耸肩:“既然昭怜不让我娶你,这忙我也帮不了了。”
小燕子泪湿了眼眶,歉疚又诚恳地说了一声:“司徒,谢谢你!”
随即小燕子便扯下凤冠,夺门而出。
整个婚礼彻底哗然。
司徒拾起那凤冠散落的珠子,小燕子,我才要谢谢你,圆了我这个梦。
小燕子追将出去,永琪已经无影无踪,她大声喊他的名字,声嘶力竭,他终于又出现在小河边,映着青翠的杨柳色,小燕子心怦怦地跳,奔过去,满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永琪没想到她会这样跑出来,想狠了心不见她,可是她喊了几声便突破了他的防线,天呐,她真美…刚才在婚礼上看见她,他就无法自持了,拼命忍着内心的波涛汹涌,他才明白,他那句从几千几万里外送祝福的,根本就是在骗自己。
他如何能做到真心实意的祝福,只有无穷无尽的遗憾。
可惜…现在…再不舍得他也不得不放手。
两人傻站着,都不说话。
“永琪,我跟你走!”小燕子心疼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打破僵局,鼓起天大的勇气:“我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只知道,没有你我就完了!”
永琪神色分明动容,可他一开口,却教小燕子晴天霹雳。
“那天在屋顶上,你亲口对我说,天长地久,总会忘的,”永琪说起来这句话心口都会疼:“现在你都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又跑出来和我幽会,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燕子被他问懵了:“我…我那是骗你的,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你呢?我只是想让你无牵无挂的走,但是真到那一刻,我发现我就是做不到!这辈子我只想做你的新娘!”
永琪背过身去,肩膀似乎在微微抖动,小燕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沉沉的声音。
“宫里不止一个欣荣,还有个王画颜,以后还会有更多女人,你也不介意吗?”
“谁是王画颜?你看着我说!”小燕子不明白他的语气为何如此冷漠。
永琪转过头,已经面色如常:“是老佛爷赏赐给我的女人,我拒绝不了,我已经封她做如嫔了。”
小燕子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简直像个大傻瓜,气得发抖:“好!永琪,你有种!既然这样,我们就一刀两断!你做你的皇上,封你的三千个嫔妃去!我继续回去成我的亲,我也会如你所愿,把你忘得干干净净!和别的男人圆房生孩子!”
她刚一迈步要走,就被永琪拦腰抱住,永琪捧着她的脸就吻上去,轻咬她的下唇,小燕子吃痛地一张嘴,他便蛮横地长驱直入,纠缠着她柔软的舌尖,小燕子被他霸道的钳制着,根本挣脱不开,心道一定是自己刚才的话惹恼了他,永琪可是别的男人多看她一眼都会吃醋的,怎么受得了她嫁给别人?既然受不了,他刚才为什么要刺激她,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小燕子快要被他折磨疯了!
永琪终于松开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燕子的嘴唇被吻得又红又肿,他稳了稳,眼里闪过一丝邪气:“好了,你回去成亲吧。”
小燕子简直被气笑了,想给他一耳光,扬起手却舍不得,只重重地捶了他胸口一下:“你这个混蛋!我恨死你了!”
永琪捂着胳膊,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安心地舒了口气。
小燕子把婚礼搞得一团糟,如何还能回去,心乱如麻,在外面游荡了好大会儿,无处可去,还是回到了萧府。
箫剑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说不出责怪的话,只说:“人生就是一道一道的坎,都会过去的。”
小燕子扑到他怀里哇哇大哭。
后来小燕子就不愿意出门了,也拒绝一切探望,自己爬到屋顶对着北方一望就是一天,听说司徒倒是没受什么影响,谈笑如常,照样出去该吃吃,该喝喝。
永琪应该已经走了吧…她想到过两人的结局可能是白头偕老,也可能无疾而终,却独独没有料到是这样惨淡收场。
那日他强烈炙热的吻,就当作末日的狂欢吧。
白天又到了黑夜,小燕子刚躺床上,就听见晴儿急促的敲门:“小燕子,快起来,有人来了!”
小燕子心提了起来,难道是永琪!
她急忙披了衣服到大堂,不是永琪,而是曾替永琪送信的刘达,即使是刘达,也让她激动万分。
刘达见了她,双膝跪地,哭求道:“格格,快去看看皇上吧!他快不好了!皇上不让告诉你们,我深知犯了欺君大罪,可我实在不忍心让皇上就这么走了,他最盼望的就是格格能陪着他啊!”
永琪住的地方就和萧府隔一条街,买了个宅子落脚,院里两排人站岗,几个重臣围在屋里都一脸肃穆。
永琪还在昏迷中,南巡随乾隆出行的胡太医这次也跟了来,正在紧张地救治。
领侍卫大臣海兰察看见小燕子一惊,训斥刘达道:“刘达,你敢违抗皇上的旨意?不要命了吗!”
刘达吓得冷汗直流,小燕子喊道:“幸亏他告诉了我,我还能来见永琪一面…日后我知道了,也要随你们皇上一起去的!”
海兰察闻言悲戚,不敢再吭声。
永琪面孔毫无血色,胳膊上青紫交加,扎满了细针,小燕子心痛入骨髓,差点晕过去,哭道:“都是为了我!”
晴儿也是满面泪痕的抱着她。
原来路上刘达说道永琪找小燕子到花海那日,眼看树上连落几个蚕虫,要掉在小燕子身上,永琪急忙挡了一下,蚕虫就爬到他胳膊里,当时就胳膊红肿,痛痒难忍,胡太医简单敷了点草药,觉得症状有点蹊跷,但永琪无心细看,一心惦念着跑走的小燕子,他虽让人跟着,仍不放心,知道她到了司徒府,再也坐不住,非要亲自去,回来之后就脸色铁青,心情郁结,更加速了伤势恶化,气息也日渐微弱,请了大理众多名医也诊断不出是何病情,永琪恐命不久矣,到了小燕子成亲那日,强撑着又去,再回来时就卧床不起了。
箫剑看了看永琪的伤势,疑道:“蚕是长在桑树上的,而那片花海种的大多是枫树,根本没有桑树,这些蚕来得古怪,恐怕有问题!上面是否有毒?”
胡太医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公子说得不错,皇上这情形确实像是中毒,但老夫无能,实在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毒,无从下手啊!”
小燕子充满了绝望:“连胡太医都说无从下手,哥…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救他!”
箫剑定了定神:“有个人或许能救!听说司徒老爷以前是个神医,对中毒的疑难杂症颇有研究,只是现在已经退隐不做这行了,不知能不能请的动他…”
小燕子已经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司徒府的仆役被急促地敲门声吵醒,极不情愿地去开门,一见小燕子,更是不耐烦:“呦,这不是我们少爷未过门的夫人吗?您当出了这个大门这么好回来呢!不送!”
门就这么被关上,小燕子只好去他常去的几个地方找,终于打听到了他在云堤湖的游船上。
他好像正与人谈生意,船上灯火通明,还有四五个歌女相陪,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还是墨声先看见了小燕子,他偷偷溜出来,拉小燕子到暗处:“好啊,你终于肯露脸了,别人都说是因为昭怜闹场你才气跑的,可我知道不是!你从头到尾就没想和司徒成亲,否则昭怜哪是你的对手!幸好她闹了一闹,司徒还有个遮羞布,要不然让人知道是你和情郎私奔逃婚,他岂不要颜面尽失!”
小燕子无心与他多话,直奔船而去:“我有急事找他!”
墨声拦住她,低声呵斥道:“小燕子!看在妍雅的面子上,我不说难听的话,不过我奉告你,既然你的心不在他身上,就离他远一点,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小燕子翻身一跃,就到了游船头,把墨声晾在岸上。
司徒见是小燕子,眼神就暗了暗,搭在歌女肩上的手不自觉就想松开,忽又更大胆撩着歌女裸露的锁骨,引得歌女娇笑着更往他怀里钻。
小燕子咬了咬牙:“司徒,我找你有急事!”
司徒看她的反应,便没有起身。
“司徒兄总是有美人儿找,真让人羡慕!听说前几天连府尹大人的女儿都找上门了,这等艳福我们可消受不起啊!”
司徒对面的王老板调侃了一句,陪坐的一群船客轰然大笑。
这群人显然不认识小燕子,司徒怀中抱着的歌女皮肤被捏的泛青,吃痛不敢言语,他举杯笑得更肆意:“船掌柜,你躲在那干什么!你这家伙就是爱偷听,嘴上又没个把门的,小心我拆了你的船!”
此话一出,船客都讪讪不敢笑了,司徒是借题发挥,警告他们隔墙有耳,小心祸从口出,王老板本来欺负司徒年轻,一时忘形拿府尹大人的女儿开玩笑,这才知道他不好惹,不甘心被他摆一道,便打上了小燕子的主意。
“美人儿,来,陪我们喝一杯!”王老板醉醺醺的走向小燕子。
小燕子厌恶地一躲。
王老板伸手想抓她,已经被司徒掐住了手腕,哎呦哎呦的叫。
司徒带着小燕子飞奔到岸上,墨声一看船上已经乱成一团,急的跳脚:“王老板可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商,这好不容易请来了,你就这么把人得罪了!说昭怜你就能忍,招一下小燕子你就翻脸!唉!你上辈子一定欠她什么了!”
墨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便跑到船上收拾烂摊子去了。
司徒仿佛不觉得自己闯了很大的祸,他一直就这样云淡风轻,可一碰到小燕子,就会莫名激起很多情绪,变得不像自己…就是上辈子欠她的,他苦笑:“找我什么事?”
小燕子知道司徒不知因她遭受了多少风言风语,心里有愧,如今单独面对他,万难开口,可为了永琪,她愿意做任何事。
“永琪…永琪他中毒了,只有你爹才能救他,司徒,我求求你,你让老爷子去看看他吧!”
果真为了永琪,不然她怎会来找他!
司徒强压下心里涌出的落寞,克服内心的矛盾:“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我去说动我爹。”
骑马回去是最快的,司徒是坐马车来的,小燕子只骑了一匹马,她犯了难,如何与司徒共乘一骑?
司徒跨坐了上去,与她保持着恰好的距离:“救人要紧。”
天空中飘起了小雨,大理就是这样,一会阴一会晴,雨落在云堤湖上泛起了涟漪,司徒解下外衣,遮在两人的头上,小燕子柔弱又坚韧的肩膀也让他的心软成一滩水。
司徒去了司徒老爷屋中。
小燕子在书房无助地来回走动,阿福叹气道:“我家老爷脾气古怪得很,他若是不想救,谁说也没用,公子也不例外,不知道这次公子使出什么招数。”
小燕子听他如此说,心里更没底了。
大约过了两柱香那么久,司徒老爷终于露面了,司徒紧随其后向小燕子投去一个肯定的眼神,她一下子安心了许多。
司徒老爷的胡须很长,浑身透着一股隐士的味道,成亲那日小燕子没有细看,这时面对他也十分尴尬,他打量着小燕子,悠悠道:“姑娘,这么快又见面了,我且问你,那日婚礼上你跑了,是为了要救这人吗?”
“是…”小燕子有些意外,他以为司徒老爷会冷眼相对,甚至大发雷霆,不料会这么平和。
司徒老爷不紧不慢:“这是个什么人,比我儿子还要好吗?”
小燕子心烦意乱地说:“他…是我最不愿喜欢的那种人,总有那么多无可奈何,总让我不得不妥协,做我不愿做的事,说实话没有司徒好,”她哀怨又甜蜜:“可是没办法,谁教我就是碰见他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和慕瑜成亲呢?”
司徒着急道:“爹,我不都跟您解释过了…是我…”
司徒老爷举手止住他,继续看着小燕子问道:“如果是昭闻或是墨声答应帮你这个忙,你也愿意吗?要知道,如果那个人不来找你,你很可能就会将错就错的过下去…难道你对慕瑜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吗?”
小燕子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愣住了…是啊,如果是墨声或者昭闻,她还能这样无所顾忌的答应吗?显然不会…如果没有遇见永琪,她确实拒绝不了司徒这样的男人。
司徒也没想过,他以为小燕子对他是不留一丝机会的,这时看小燕子迷惘的神情,不禁生出一丝欢喜。
司徒老爷不需要她回答,略停了停,给她时间想一下就够了,叹道:“有多少刻骨铭心的感情最后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即,两个不合适的人在一起,会经历难以忍受的痛苦和挣扎,修成正果的寥寥无几,有时候看看身边合适的人,放下执念,是一种解脱,我只怕救了他,对你未必好。”
小燕子此时尚听不出话中深意,只当司徒老爷还在犹豫:“司徒老爷,我知道我太任性了,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我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忙!如果他得救了,我会永远记得您的恩情,以后只要您有吩咐,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会做到!”
司徒老爷意味深长地看了司徒一眼:“如果我说,要你接着做我的儿媳妇呢?”
“爹!”司徒难得面皮红了,咳了咳。
司徒老爷不为所动,等着小燕子的答案。
小燕子听得这句话似是条件,不答应怕惹恼了司徒老爷,可是答应…永琪会多么伤心,她忘不了婚礼上永琪看她的眼神,她绝不能再背叛他。
“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像永琪那样对我…”小燕子喉咙里肿了硬块,哽咽着:“我…”她眼泪直直的掉落下来,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司徒不自觉也随她掉了泪,他茫然地擦着眼角,不知自己为何有这样的反应,心好像已被眼前的女人控制,痛惜地看着她,看不得她委屈:“爹,您想要儿媳妇多的是,我干嘛要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别为难她了。”
司徒老爷从小燕子身上看到了往事的影子,也被触动了情肠,默默良久,终于说道:“世间多少痴儿女…也罢,这个人我救了,我是个医者,也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一旦我医好了,我不要钱,你只需记得欠我个天大的人情,以后是要还的,姑娘,你可想好了?”
小燕子此刻顾不上许多,满口答应:“我想好了!请司徒老爷这就跟我去救人吧!”
待他们赶到时,晴儿正不停地帮永琪换着帕子,永琪面无血色,睡梦中极不安稳,眉毛几乎缩成一团,像是在隐忍着剧痛,额头仍不断地渗着汗。
司徒老爷果然不同凡响,他的医术天赋尽显,施以金针将永琪的经脉封住,防止毒素蔓延,随后静手查验伤口。
研究了大概一刻钟,他方凝眉道:“这种毒老夫以前遇见过,极为罕见,是江湖中失散已久的——金蚕蛊毒,此毒传自苗疆,苗疆端午节时收集百虫放于瓦罐自相残杀,一年后开封剩下一种金色貌似蚕虫的东西,再用金叶喂养几个月,便会形成金蚕蛊毒。”
小燕子守在床边,什么什么毒她都听不进去,只呆呆看着永琪难忍的模样,心痛极了:“为什么永琪看上去好像很难受啊!”
司徒老爷不忍地说:“一旦中了这毒,每隔两个时辰就有如千万条虫在周身咬啮,痛楚难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小燕子一下子怔住了,这疼,这痛,原本是该她受的啊!永琪…永琪…你为什么这么傻!
“司徒老爷,我知道你有办法对不对,你是神医,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救他!”小燕子只坚定这一个信念。
司徒老爷欣赏她的果决,也算是试探:“老夫只是暂时用金针封住了他的经脉,但毒素还在体内,因而这第一个代价就是要有人把毒从他伤口里吸出来,不过你可能也会染上毒。”
小燕子没有丝毫犹豫,就要去做,箫剑晴儿登时双双阻止她。
司徒本来在一旁看她为永琪心伤那个样子,就极力堵住快要漫出来的失落和醋意,现在她居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再也忍不住,拉住她:“你疯了吗?知道有多危险吗!”
小燕子眼眸深处流露着无畏,超然一切地神态让人觉得任何劝阻都是多余的。
她平静开口:“如果你们是我,也会这样做的,让我来吧。”
三人皆沉默,松了手。
她深吸一口气,一开始小心翼翼地碰触,到后来不顾一切地吮吸,整个过程是那么漫长,直教人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
为了深爱的人生死不惧。
司徒转过脸,不愿看到这一幕,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把病床上那个幸运至极的英挺男子幻想成了自己。
待小燕子结束,司徒老爷拊掌嗟叹:“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你放心,你吸的毒不会影响你的身体,金蚕蛊毒只会发作在一个人身上,第二次就无效了……”
众人一脸疑惑,既然是这样,之前怎么不说呢?
司徒老爷解释道:“我之所以没说明,是想试试你救人的决心有多大,对于医治一个病人来说,药石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家人的信念,这种信念会传递给病人,如果家人肯为了他不惜一切,那么他一定会贪恋世间的温暖,不会离去的!”
小燕子恍然大悟:“那就是说,只要永琪坚持下去,您就有足够时间去配制解药,对吗?”
司徒老爷笑道:“聪明!好在我早年间见过一次,也算是有经验,配制这个解药需要三天的时间,在此期间,你们要不断和他说话,保证他有意识,一直等到解药成功配出来。”
小燕子喜极而泣:“我一定会的,您的大恩大德小燕子不会忘记的!”
小燕子催促箫剑晴儿去休息,坚持要自己照顾,实际是有小心思的,她希望永琪醒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
其实细想想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那他是不是就会觉得她一直就在身旁陪着,睡梦中也不是一个人,也不会孤单。
她知道,永琪一直是害怕寂寞的。
沉睡的他依旧如昔温润如玉,这张仪表不凡的脸吸引过多少贵族小姐?那么多美人他都不曾动心,偏偏喜欢上了她这个完全不合规矩的世人眼中的野丫头。
不是没有原因的。
皇室中的阿哥内心都是孤独的,阿玛不能给自己足够的爱,君臣超越了父子,对于父亲他们更多的是仰视。而额娘,在他们最最需要母爱,或者说是最容易记住亲人的好的时候,往往养育他们的是另一个女人。一方面,他们感恩给予自己身体发肤的亲生母亲,与此同时,他们又想回报陪伴自己成长的所谓养母。如此反复矛盾,结果却是谁都不能占据他们内心最柔软的位置。
小小成长的永琪,徘徊于紫禁城的宫墙之中,却向往渴望着外面活色生香的世界。正因欲诉无人能懂,更无人可诉,他才更觉寂寞。若娶一位中规中矩的福晋,不过是将两个人的寂寞叠加。这样的生活没有期待,他从不想要。
那萌发澎湃着热情自由的火种,谁撒下的已不知何时,却冥冥之中,在他十九岁轰轰烈烈的青春年华,命运让小燕子姑娘负责点燃了它。
恰恰,这女子又是极美的。
由此,一箭钟情。
所以说,两个人相互的吸引不是没有道理没有根源的。就像永琪艳羡着小燕子多姿多彩的同时,却诱发了积存已久的爱慕,而小燕子在习惯永琪无时无刻的保护和关心的同时,却让一向骄傲的她不敢去想两人之间的有可能。
逐渐的心灵靠近,莫名的契合程度,造就了这一对欢喜冤家。
谁说他们不合适,他们本是一样的人啊。
小燕子轻抬起永琪厚实的手掌,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地十指紧扣,贴近掌心的位置,奇妙的感觉滋生。
她追溯往昔,原来一些琐事也如此清晰:“永琪啊,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呢?”
是我因假格格忐忑不安,你知我心意为我费心筹谋的时候?是我挨板子你深邃眼眸满是心疼的时候?是我每一次出头打架跌进你温暖怀抱的时候?是山水掩映的风景中,你深情款款向我诉说爱意的时候?是第一次你不可抑制猛然吻向我的时候?
还是早在我遇见你的那一天起,我的心就不再属于我自己。
小燕子浅粉的嘴唇勾起煞是好看的笑靥:“那一箭射过来,我痛的都没有知觉了,居然就那么肯定的相信你会帮我,现在想来,是你的眼睛骗了我。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眼睛,简单纯净,像一束温暖的阳光,只要我对视多一会儿,就会心跳加速…”她接着诉说:“其实我早就觉得你对我不一般,我对你好像也是不同的,但是…我没有接触过,不知道那就是喜欢…”又垂头懊恼起来:“唉…真不该那么早答应你,这样你就能多追我一会儿了!”
如果这时小燕子抬起头来,一定会看到永琪微浮的嘴角。
“所以…永琪,你要快快醒来啊,我什么都不怪你了,不管你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永琪,如果你接着装睡下去,我就要生气了…”
声音减弱渐小,小燕子熬了半夜,终于撑不住,累倒在床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