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靖王几步走向深处,王锡白总算是放下一口气,当即是收了力气,来到伯爵身旁,缓身蹲下,举起食指,颤颤巍巍的轻捻了一下伯爵的鼻前,当那细微的流动划过指间,王锡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不敢做太剧烈的动作,伯爵身上白森森的绑带可是十分显眼,一时也是让王锡白束手无策,靖王已然攀至半途,如此可不是回事。
就在此时,却见一道身影悄然接近,他戴着一袭灰褐色的斗篷,看不清脸,小心翼翼的把脑袋接近了洞口,与靖王四目相对,靖王炽热的目光和他身上的伤痕,绝是使他略慌了一慌,眼神稍作闪躲。
随后松了一下筋骨,抬腿便从洞顶一跃而下,靖王是看在眼里,不过对此也无能为力,自顾自的向上攀爬着,同时尽力想从嗓子里憋出一声高喊来。那跳下的身影随着脚步的触地,一个狠颤,显然是没想到黑暗之下的洞口会这么高,惊叫了一声,
他卸力就地起了一个翻滚,腾身,扭了扭自己的身体,随后举出一根木棒,晃一晃,火光迸现,轻轻的瘸拐而来,同时,满面忧容的看了一眼靖王,走上前来,看到地上的伯爵时,他并未露出什么惊异,但是王锡白的身影清晰在他眼前的一瞬间,他竟是照头将火把打了过去,
王锡白本也就没什么力气了,一个闪躲,将整个人摔在了地上,那身影也是大步接近,再一次抬起火把,王锡白瞳孔爆缩,思维在危境下堪称极速的运转,手勉力一个斜摆,轻轻斜了一下眼前人的攻势,腾开的另一只手直接便从身后举出一卷符文印刻,火光照亮了眼前刻着蓝光神秘符号的竹简,那身影便是攻势猛滞,
王锡白抖了抖手臂,爬了起来,背倚着窟壁,一手横着符文印刻
“你先别急着,”王锡白道,“听着啊,......”
如此如此,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小作概括
“就是这样,明白了没有?”王锡白看着人影
“没有。”那身影听的是一头雾水,不过看这人似乎对伯爵也是毫无杀心,便不再主动出击,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王锡白全身上下,捕捉着他所有的细微动作,看得王锡白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不成,只便就地拍了拍伯爵,倒是那人,用不太粗暴的方式推开了王锡白,打量了一下伯爵,翻起了他的双眼眼皮,如王锡白一般,略显惊恐的把了一下脉,随后只道了两个字:“昏迷。”
“昏迷?”王锡白不太放心的看了看伯爵,“这家伙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就是昏迷,失血比较多,还好止血及时,”身影食指中指伸出,把在伯爵的某个穴位上,“确实没问题,非要我说的话,我摸不出来什么。”
“摸不出来?”王锡白重复了一下,“靠不靠谱?”
“靠谱,”那身影点了点头,“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证据。”王锡白伸出一只手,“拿来看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钱呢,吓到我了”那人将手伸向身后,猛然动作一滞,“真要钱?”
“胡说八道,我还缺钱,这世界上就没几个有钱的了,”王锡白怒,“我说,有没有什么执照,证明,地契这类的?”
“我过来潜入到王府这种地方,就为了救他,还带这些干什么。”那身影波澜不惊,继续用他温柔的嗓音说道
...
“等等,就不口头自我介绍一下吗!”王锡白听到这句话,只是愣神几刻便叫了出来,“用那种担忧的眼神看着靖王,跑上来就想杀了孤,还一副认识伯爵的样子,居心何在???”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那身影揭下斗篷,哪知灰褐色斗篷遮掩之下的身影,仍然以青纱掩面,一身朴素无奇的长袖白衬衫外,盖了一件袖及肘上的绿皮衣,皮衣质地很好,在黑暗的洞内隐隐闪烁着钟乳石一般柔和的光芒,
他白色的衬衫白的过分了些,王锡白的眼睛在黑暗里沉浸了太久,这一般,就是叫了一声,习惯性的用手掩住眼睛,
其实作为法师,王锡白对于身体的掌控远远超过普通人,此时只要缩小瞳孔就好了,却是始终改不掉自己还是正常人类时的习惯,
睁开眼睛,面前男人缓缓开口,声音温润如玉,柔声柔气又不失细腻,浑身上下散发出优雅与高贵的气质,王锡白这才看到他的身后背了一把木琴:
“在下李时桢。”
“挺耳熟的。”
“嗯,我还是个草药医生。”说着,李时桢揭下了面纱。
“啊,好......”王锡白话音未落,目光却是瞟到了李时桢的脸,当即脑海一空。
他面带一丝笑意,整张脸堪称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横眉入鬓,头发长而柔顺,通丝洁白。绝不是年老的那抹花白,而是富有吸引力的皎洁之色。
丝丝缕缕如参差的幕布,遮住了他略有妖异的右眼红瞳,深邃而明亮。
李时桢竟然是异色瞳,左眼分明是蓝瞳。
微笑着的他,却隐隐约约给人严肃的威仪,恐怕让青面道士形态的余七星来,气场都是会被压下一头。而绝不止这些,在看到李时桢白发之上,急尖而起,似乎又有些俏皮意味的长耳时,王锡白一个激灵就叫了出来,这李时桢难怪长的与人类有所差异,他就是个精灵!
精灵和魔法师,毫无疑问的两个异种,说难听的都是变异生物,如果是走到那些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恐怕每天都是要迎接些骂声
王锡白无奈的摇了摇头,老子.....朕怎么就没这张脸呢
“老天真是不公平,“王锡白沉声感叹,“为什么要把这么一张脸给到他身上.......”
“啊?”李时桢没听清楚,疑惑的哼了一下
“没什么,没什么。”
...
看李时桢进来那一下的架势,他恐怕也是对魔法略有涉猎,因此才会在看见王锡白的符文印刻时停手,再说,他认识伯爵,并且二人似乎还有些交情,虽然他和伯爵也是出生入死,但是作为靖王,这个李时桢说不定真的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不然也不会悍然出手险些把他了结掉的了
“那个,你听我说啊.......”王锡白把手横在面前,做着乱七八糟的肢体动作,
给李时桢理顺了逻辑后,他终于搞清楚了。既然知道他会魔法,那么真假靖王这件事也便好解释的多,但是一面之词,李时桢再怎么着也只是听了这个似乎可信的人讲了讲,底线还是要保的,王锡白一拍巴掌,得嘞,等他醒了你问他去吧,这才结束对话。说到这里,王锡白猛然想起什么,后退了两步:“李时桢,你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进来的?”李时桢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我抱着伯爵上去吧,你自己看看行不行,不能的话我把你也捎上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记得别出声。”
此话一出王锡白是彻底懂了,也是,护林人都是整天和反应远远比人类敏锐的野兽打交道的,潜行能力自然过人,这帮子护林的走路都不带出声的,力气还挺大,虽然李时桢这副模样看着像是退役了,但是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时不时也要和一些阴险的偷猎偷伐者斗智斗勇,也是习惯了这种工作,真是应付黑夜时的禁军,理应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带上自己和一个累赘嘛.......
王锡白无奈的拍了拍脑袋,这活儿他是真的不怎么会干呐。经此,王锡白也是明白,他们今天这事儿估计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了,不认识柳月潭谁还不认识伯爵啊,这风声想走漏还不是信手拈来,李时桢,不会就是冲着伯爵来的吧,那自己站在这儿,是不是真的有点尴尬?
寻思到此,王锡白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像看着了马车的赶路人一样,满怀期待的招着手,不过他没敢喊,李时珍低下头来,比了个噤声,然后眼花缭乱的一套手语,王锡白是啥都没看懂,然后李时桢就自顾自了,王锡白坐到地上百无聊赖的四顾着,虽然当下情况挺危急的,但是自己确实是爬不动了......
将伯爵送上去后,李时桢越身而下,迎着向上翻卷的气流,满头的白发顺然高高飘起。王锡白端坐在地,看到李时桢面对着他,正在半空中落下来,本没什么,不几秒就是脑中一闪,
急忙双腿发力,先是把盘起的四肢松开,随后身子斜倾,双腿在上身的压迫下随着一股疼痛散开,又迅速被并起,低头挺背,一个青蛙一般的动作,随着王锡白四肢前移,整个人一个狼式腾扑,不过他的身体瘫软半分,灵活性不足,并未如同扑杀的野狼一般高飞而起,而是笨拙的弹了出一米不到,
因为动作的松懈和身体的协调失常,落地的同时,王锡白的膝盖和手肘都感受到了剧烈的轰击,同时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留下了痕迹,吃痛的王锡白应声松手,上身在空中舞过一段距离,仍是立足未稳,这下意识的一松,便是迎来了重重的一击,
这一次是下颚,发出一声听起来便感觉得到疼的脆响。而李时桢果不其然,落地就是一个距离极远的前滚翻,鹞子翻身潇洒而起,不过若不是王锡白这一躲,他绝会撞上王锡白,王锡白捂了捂自己的下颚,愤怒的瞪了李时桢一眼,
同时,神父衣上两肘的位置微微的高了起来,而王锡白举步行去,却是感到脚下狠狠的撕裂一般的疼痛,便止了下来,紧咬牙关盯着自己的双膝,李时桢赶上前来,先是歉意的做了几个道歉的动作,随后将王锡白扶了上来,
攀登之前,他忽然一转脑袋,仔细的看了看王锡白的双膝和双肘,然后打了个手势,竖起了他的大拇指,微微弯了一下,大体就是没有问题的意思,王锡白无语的用死鱼眼狠狠在李时桢身上插着无形的长刀,李时桢被瞪的千疮百孔,不过还是将王锡白从墓室带了上去,与此同时,他再次晃起自己的木棒,烧起一团火光
墓室外的道路和王锡白与伯爵下来的路一样,地面依然空空荡荡,不过这个时候,地面空荡可就不正常了,因为按理来说,现在伯爵应该是在这里的!
“人呢?”四顾了一周,王锡白语速极快
“你别急,”李时桢看向了某个地方,将火把凑上前去,蹲了下来,“来,看这里。”
“什么?”王锡白缓步上前,蹲在李时桢身旁,地上是一块干净,灰尘较少的灰色瓦砖,还有些辨不清的液体。
王锡白不解的看了李时桢一眼,李时桢回望了他一眼,随后站了起来,手一招,火光再盛几分,照亮了地面的一段面积,却看到一行形状规整,神似人类腿部轮廓的干净灰砖,外部被厚厚的灰尘隔了起来,
顺其而上,便能沿不似灰尘遍布的地方看出一个隐隐约约地躺在地上的身影,王锡白低头思量了一下,很显然,这里是伯爵刚刚躺靠的地方,灰尘连薄层都没堆起来,想必是刚刚离开
不知为何,整个人影非常的抽象,很多地方都显得莫名其妙,颇有些像是伯爵的妖兽形态,但是地上的痕迹就理应比眼下的要庞大的多了
李时桢低头默然不语,王锡白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地上的痕迹,却是李时桢猛然眉头一簇,他蹲下身来,头上的尖耳一耸,鼻子微微抽动,然后缓慢的挪动着身体,好像在追踪什么气味,
王锡白赶紧给他让开了道子,李时桢保持这个动作了五秒,最后停在了奇怪的痕迹应该是腰部的地方,随即,耳尖一松,他用手在地上抹了一下,
草药医生的感官能力让他捕捉到了极为细微的血腥味,而这轻轻的一抹,却是只抹起了和没有几乎没什么区别的血丝,顺着血丝,手指上滑,血丝越来越隐约,不过却排成了几条工整的直线
拉长的血丝,地上奇怪的人影痕迹,伯爵缠着绷带,出血量应该很少,所以血丝没有问题,这个痕迹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呢......
将搜索范围缩小,有什么办法能让从某一个点渗出的血迹工整成一条直线,那么答案或许很明了
“你用毛笔写字的时候,墨都是从笔尖的一个点滑下的,”李时桢回头对王锡白道,“如果要写成字,那么你需要干什么?”
“把笔尖贴着竹简或者牛皮纸,然后顺着轮廓,描动它,写成一个字,”王锡白低声,猛然,眼光一提,“拖动?”
“没错,”李时桢点了点头,“入口有什么东西吗?” “你来看,我这里太黑了看不到。”王锡白招呼了一下,他现在能够颤颤巍巍的站立起来,却不代表他能够释放法术了
“嗯。”李时桢应了一声,将火把竖在眼前,朝着洞口行去,照亮了王锡白面前的地方后,蹲了下来,指了一下地上的两对脚印,被踩踏的灰砖干净无暇,还有一串尘灰挂在洞口,“你看,这个痕迹就很清晰,一定是保持了有一段时间的。”
“时间线的话,应该是你下来把我扶上去的那段时间。”王锡白跟了一句,李时桢看了他一眼,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这里有两对脚印,所以是两个人,这两个人先到洞口看了一眼,站了挺久的,可能是在观察有多深,然后把伯爵,”他做了一个双手后拉的动作,“拖走了。”
“既然是把他拖走了,“王锡白道,“那一定是被我的禁军发现了,然后带了上去。”
“毫无疑问。”李时桢点了点头,“那些禁军迟迟没有下来,现在踩着点绝不是巧合,应该是你所说的那个假的靖王已经到了上面了,并且给禁军下达了命令,我们很有可能已经是瓮中之鳖,凭我那些微薄的法术造诣,我们二人必死无疑。
更何况在你的口中,你是一个法术水准极其高超的火焰术士,不过迫于你生前的身份,虽然你有能力加入登云楼这类术士顶级集会所却没有,现在你脱离了靖王的包装,要是我把这么一个大法师害死了,可是损失了一大笔本就紧缺的财产,”李时桢道,
“我还不够资格加入集会所呢,术士群体本就鲜为人知,少一个便是一个,我能死,你可不能死。”
“嗯,所以,硬拼没有机会,你有什么好办法来脱身吗?”听完精灵医生的话,王锡白可是咽了口唾沫,李时桢的觉悟超乎了他的想象,他眼神有些复杂的打量着李时桢,李时桢默然不语,王锡白见气氛沉闷而压抑,赶紧起来打了个圆场,同时也托付了一句真心话,“你长这么帅,你也不能死。”
“喔,那真是太感谢了,”李时桢受宠若惊的喊了一声,随即突然掀开了王锡白的兜帽,盯着他的脸许久,啧啧的摇了摇头,“完全一摸一样,”李时桢抬起了手指,将王锡白高高的领子翻了开来,撩开耳环。露出了他的颈部,
王锡白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抓了他的手一下,不过很快,李时桢抬手画了一个定神印,王锡白险些下意识的催动灵能去轰散迎面而来的印力,不过很快压制住了本能,况且他的灵能也是所剩无几。
李时桢一手撩开他的领子,紧紧压在王锡白的肩膀上,以防视线被遮挡,一侧脑袋,李时珍伸出另一手的食指和中指,仔细的沿着指尖转动目光,在王锡白的肩膀看到了看到了烧伤的痕迹。随即,他的手撞到了一个东西,王锡白叫了一下,动了动肩膀,把李时桢的手甩开,
王锡白扶住了自己一串扣在一起的耳环。李时桢清了清嗓子,“其实,我觉得你的相貌是一个完全可以利用的资源,我刚刚看了一下,你和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区别,只是有一个点需要处理,然后,你就能和他成为完全一摸一样的人了。”
他观察力这么好?王锡白有点惊奇,只是一眼,就记得了靖王身上的伤痕?
“什么?”王锡白摇了一下头,取出了腰间的枪,抽出自己镜子一般的银刀,“你说。”
“符文印刻,”李时桢面色一沉,眼神忽然锐利起来,“身上所有的符文印刻,一个都不能留在你的身旁,最好的办法,是放在我的医药袋里,然后我们圆一个谎。”话音刚落,王锡白的脸色就变得有些纠结和不太好看起来。
李时桢也是明白,对于一个魔法师来说,符文印刻的重要性,更何况像王锡白这样另辟奇径开创出的印刻形式,更是会将其视作珍宝。
在王锡白之前也不乏有用随身符文印刻的,但是由于这样的符文印刻太容易被破坏,于是没有被通用,但是一些专业的术士多多少少是不会对此产生疑虑的。
王锡白倒是没有管什么容易被破坏,一些较大的法术需要将符文印刻浮在眼前,迅速的输入灵能,像他这样就很容易出事,但是如果不如此去做,一个术士的安全活动范围未免也太狭小了,王锡白可是前任靖王,他总不能满皇宫刻字吧?
而像点火这种,也不过是晃晃手的事情。
像王锡白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拱手将符文印刻递给一个自己刚刚认识的人,李时桢低了低头,思考了半晌,也就明事理了,略带歉意的深深鞠了一个躬,
随后,也是明白这样诚意不够,忐忑的把手伸进了自己腰侧的医药袋里,他瞟了一眼王锡白,王锡白略有动容,手已经缓缓探回身后,但是还是蹙着眉头。
随即,李时桢取出了一张牛皮纸,作为草药医生,李时桢最看不得的,便是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出不适或勉强,这会让他有罪孽深重的感觉:
“我一般都是不离开医馆的,所有的印刻都刻在墙壁上,我身边唯一带的就是一个护体的印刻,火焰法术应该没有这种吧,我只有这个了,送给你吧,这个印刻我多多少少会画一点,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