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学校的天台上,看着夕阳西下,城市车水马龙。这里本来是小情侣幽会的好地方,但临近深秋,猎猎寒风,实在是太冷了,也没什么人来了,除了我。我喜欢这里,我经常会冒出那种荒诞不经的想法,又默默否掉。和我相似的是隔壁班的杜莎莎,我们的区别在于,我只敢想想,她却敢做。
第一次听说杜莎莎是在升旗演讲结束后的批斗大会上,这种大会一星期一次,妥妥的批斗大会,挑出学校违纪的刺头让他们做检讨,在一群乌烟瘴气的黄毛中,只有她站的笔直,像是要上台领奖一样。很快轮到她了,罪名是逃课,理由是去买奶茶。其实没啥事的,她提前两分钟候课迟到了,她们班的金毛狮王数学老师顶着一头锡纸烫罚她不许进班,因为是第一次上课,老师们多数都得立威,为了以后压得住学生,她不幸成为了牺牲品,本来忍忍就过去了,结果这位"谢"老师嘚嘚了半小时有余,然后一推眼镜,哟呵,人家根本没在听,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墙面,打着拍子。这下老师生气了,然后闹到了主任那里。
我其实觉得有些可笑,候课两分钟迟到,居然能闹这么大,可荒唐的事还在后面,我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的检讨让她一战成名,杜莎莎成为一中建校百年以来第一位开学一星期就成功记过一次的学生。
她上台先鞠了一躬,站着漂亮的军姿,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像个刚打完胜仗的将军,清了清嗓子后,朗声说道:"经过我认真反省,我觉得我没错,课间和课堂同样重要,重视课间活动是尊重师生身心发展规律和教育规律的一种体现,非常必要,也无可置疑。“候课时间”的设置势必占用有限的课间时间,“课间十分钟”被迫名存实亡,弱化为“课间七分钟”或者“课间八分钟”,其活动质量当然要大打折扣,顾此失彼,如此“候课”得不偿失,许多老师有拖堂的习惯,下课铃响过几分钟了,还在津津有味地讲着或练着。学生们没有办法,可必须在课间里完成的事情还一定要处理,于是迟到也就不足为怪,久而久之会惹恼一些老师。所以为了师生关系,为了学生的身心健康,请学校取消候课制度。″话音落下,不仅学生们愣住了,老师们也呆了,第一次见学生正面刚学校的。那天,一中爆发了最热烈的掌声,杜莎莎被老师轰下台,她在一中出名了。就这样,一次迟到,被杜莎莎作成了记过。
可这刚开始,她的到来,为这所死气沉沉的学校添了一抹浓厚的色彩。
第二次遇到她,是在老师办公室,我是班长,那种烂大街的老好人,科代表不舒服,我替她去办公室搬作业,她还是以那副将军的姿态站在金毛狮王的桌子前,永远不低下她高傲的头。我偷偷打量她的时候,她看见了,冲我微微一笑,我鬼使神差的也回了个微笑。她冲我伸出手,说:"嗨,我叫杜莎莎。″我没来的及说话,金毛狮王骂骂咧咧的进来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抱起作业便走了。后来听说,杜莎莎数学考了全校第一,金毛狮王不信,说她作弊,结果人家在办公室做了一套B卷,几近满分,啪啪打脸啊。
我不太爱关注这些,都是我同桌蒋鱼讲给我的,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爱八卦,特别能说。有时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小鱼恋爱了,学生时代的恋爱总是朦胧而美好的,除了几个倒霉的,很显然,小鱼运气不太好,那个男生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小鱼给他起的昵称多的数不过来。小鱼经常做一些手工的小礼物送他,去他们班找他,上课傻笑,我却从没见过那个男生来找她。
有一天,小鱼没来上课,老师说她没请假,几个女生又说看到小鱼来了,作为班长的我于公于私都要去找,我跑遍了楼层,也没找到她,最后我看见又双叒叕被罚站的杜莎莎,我急的想哭,一把拉住人家的手问她看没看见一个学生头戴蓝色圆框眼镜的女生,她愣了下,然后就说:"是不是穿了个同系的蓝色帆布鞋?她好像去天台了。″我拿出我毕生的速度飞奔上天台,我其实听到过小鱼那个男朋友是个渣男的传言,我脑子乱的像一团浆糊,只想着小鱼千万别做傻事啊。我撞开门就看见小鱼抱膝呜呜的哭着,我紧紧的抱着她,安慰她,她断断续续的呜咽着说那个男生劈腿了,还拿走了那一大罐千纸鹤。
学生之间总会传一些谣言,就比如那罐千纸鹤,传说在三天内叠999个千纸鹤,就能和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小鱼信了,就傻fufu的开始叠,不吃不睡就一直叠,后来我们几个和小鱼关系好的就帮她叠,然后发展到全班一起叠。现在那个混蛋不还,这事还不能捅到老师那儿去,于是我打算搞件大事。
我,小鱼还有杜莎莎,这事和莎莎无关,她侠义心肠,说是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我们提着棒球棒就去找那个混蛋了。我们哪里敢打架,做做样子吓吓他,可事态完全不受控制,他知道我们要来,居然找了社会上的人来对付我们,对方可能也没想到就三个女孩子,对面十几个人吧,满头小黄毛,叼着烟,不等他们动作,我们仨转头就跑。对面骂了一句就开追,结果到小巷拐角处就看见我们班体委倚在墙角,后面是我们班的同学还有其他班的学生,一人拿个卸下来的桌子凳子腿,我愣了下,脑子一抽来了句,"同志们,援军到了,冲啊。″然后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女生揪头发,男生看准了补一棍子,本来都是学生,自然比不过经验丰富的混混,但我们胜在人多默契,一个眼神就懂对方的意思,我们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校长带着一大批老师来了,混混们都跑了,我们像犯人一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等着班主任来领人。这次打架影响十分恶劣,唯一值得庆祝的是千纸鹤拿回来了。
周一,亳不意外我们要被"批斗″了,我们作为这次批斗的重点,被安排压轴出场,可生活处处有惊喜啊,学校抓早恋,抓到了一对小情人,他给了我和当初杜莎莎一样的惊讶,校长亲自上阵批评完他俩,照例让他们自我检讨,结果男生拿过话筒,说了句"老子就是喜欢你!″然后啪的摔了话筒,校长气的直颤,带走了他俩,我们因此逃过一劫,每人喜提记过一次,杜莎莎升级为记大过一次。
那个学长被称为疯子学长,他十分高调的向女生表白,在广播站读了一中午肉麻的情书,以校长撬开门扯走了他结束。自此,他被人称疯子学长。
我在天台见过他,那是个雨天,头顶上的苍穹,泛着灰蓝色的光,天空刚刚的灰白脸色渐渐沉下来,被沉重的灰黑取代,雨点便落下了,他不躲不避,依旧在角落里练着吉他,大雨给他披了一层光晕,逐渐从我眼中模糊。
我再没见过他,许是转走了,和他一样消失的,还有杜莎莎,那样特立独行的女孩儿,我没问她去了哪儿,她留给我一张纸条,写着我们在远方终会相见
后来,高二分班了,我不再是班长,新班不再有那群"生死之交"的兄弟。后来,毕业前小鱼把那一罐千纸鹤送给了原来的班主任留作纪念。后来,我们各奔东西,我去了远方。
总有一天,我们会到达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