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

宛柏娴看着怅绾把药喝了下去之后才离开。

怅绾笑着送娘亲出去出去之后就叫了泽儿研墨。

“姑娘，您不能累着的呀！主母特地吩咐的。”

怅绾提起笔就开始写字“没事儿，偶尔来这么一下不会伤着的，要是累了我就休息，绝不强撑。”

“泽儿，你去给我把《太史公书》拿来。”只要读过历史的人才不会被淘汰，只有将史书吃透了才不会吃亏。

在怅绾没有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之前，她应该沉下心读读书，她必须要不断的充实自己，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不就是个男人吗？嘁！她翩怅绾还不稀罕了，为个男人就不死不活的，还真是娇情。此刻的怅绾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之所以能这样潇洒完全是不爱了，或者就算爱，那也微乎其微了可以忽略不计。若是在她还爱这个男人的时候，谁有这个本事这样在人前人后满不在乎！

至于奈儿，怅绾也在祠堂冷静想过了。的确是她对不住孩子，没有将人护住，可是当时的她完全不晓得自己有身孕了；而且就算晓得了又能怎样，当日那种为人鱼肉的情况下她能护住吗？完全不能，所以如果这个孩子还是怪罪她那她也认了，但同时也意味着这个孩子不配成为翩家的后代，全全是随了顾家他自己的父亲，既是随了顾衍，那怅绾也没有那么耿耿于怀了。

关于奈儿怅绾给自己找了许多托词，只有这样的借口才能稍稍救赎她一点，她必须要救赎自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了，绝对不可以拖着所有人和她一起痛苦。

这样的决心怅绾不止下了一次，可唯有这一次她是这样坚定，坚定到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怅绾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说什么既然是爱过的，即使走不到最后也不要互生怨怼，她翩怅绾就是要用余生诅咒顾衍，因为是顾衍，是他要设计自己的家族父兄。她做不到所谓的好聚好散，她就是要恨顾衍，如果不是顾衍她不需要觉得人间这样腌臜。

皇帝？皇权？那又怎样，若此番是翩家和宛家不对在先，那她绝不会因为顾衍的算计而有任何怨恨，她会陪着这两个家族一起承受。但事实不是这样，事实是顾衍作死，是他无端的容不下翩家容不下宛家。

翩家同宛家已经够谨小慎微了足够对皇家忠心了，都这样了还要赶尽杀绝，那只能是他顾衍脑子有坑。翩怅绾从来都觉得，被狗咬了不止要和狗主人讨公道，也要将狗打的找不着北，免得还有下一次再被咬了。

哼！顾衍，经此一事，小皇帝若是还能让你安然在宫里指点江山算她翩怅绾这么多年吃的都是屎。一个背信弃义薄情寡性自私虚伪刚愎自用愚蠢至极的统治者谁会拥护，小皇帝只要不愿意鄞朝就此国力日渐衰弱，他就必须告诉天下人他同他父亲不一样，必须要实实在在的做出点事来！

还敢动翩家和宛家，怕不是觉得鄞朝活的太久了？何况鄞朝向来尊的是儒学，堂堂天子敢公然背叛孔老夫子，他是真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旁的怅绾不敢说，但有一点，只要这两个家族的后辈不会离经叛道不会违逆祖宗，鄞朝存活多久这两个家族就会繁衍多久。不为别的就为他们有些好祖宗，就为他们的脑子比别人都好使。

至于顾麟剑，怅绾没有忘记自己对已故的祖父说过什么。她不会同意顾麟剑的要求，任何要求都不可以。整个家族都需要调养生息，这种时候绝对不可以节外生枝。

对顾麟剑心疼归心疼，可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是翩家女，从小滋养着她长大的是这个家族而不是旁人。

等大哥哥回来了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一切就都好了！

……

翩家的正堂上再一次坐满了人是因为大公子翩珹要回来了。

宛柏娴坐在翩哲身边频频向外张望。从翩珹送信回来说启程了到今日一个多月了，这远远超出了从京都到姑苏所需要花费的时间。

“柏儿”翩哲看得出来宛柏娴的担心，说实话他也担心，但他是男人这种时候就要淡定些，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只是去一趟京都，没什么的。

“你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在路上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头上午就说差不多进到姑苏的地界儿了，这么会儿了也不见来。”宛柏娴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收回目光。

翩哲只能宽慰到“不会，那么些人跟着呢，怎么会出”事字还没说出来就看见翩珹和宛家的侄儿了。

翩珹行礼的时候不小心扯了伤口，顿了顿“儿子请爹爹娘亲安。儿子不负使命回来了。”

宛家小辈也在一旁开口“请姑母姑父安。”

宛柏娴哪里还忍得住，亲自上前一手一个将人扶起。

离得近了宛柏娴才看见儿子额头上渗出的汗加之翩珹泛白的嘴唇“你受伤了？”宛柏娴几乎是一瞬间就肯定自己的想法，这身上的药味很淡显然是用香料遮掩过的。

“没有，儿子受什么伤呀！”翩珹嬉皮笑脸的样子更让宛柏娴觉得不对劲，转头就看向了侄儿。

“姑母......”他也很为难啊，受伤的事珹弟一早就告诉过他不要让姑母知道，谁能想到姑母完全是肯定了珹弟受伤。

宛柏娴没了耐心“山栀，去传府医！”

翩珹坐下后宛柏娴还是没有回到座位上，而翩哲也猜到了“珹儿，伤到哪里了？”

宛家的看着翩珹不忍让娘亲难过的样子，索性自己开口算了，姑母已然猜到了，再瞒又有什么用“姑，姑母，太上皇和陛下在朝堂上起了冲突，太上皇动了剑，珹弟替陛下挡了一下。”

无视翩珹不断向他使眼色不叫他说，一骨碌就全部交代了。

宛柏娴看着翩珹就像那一日在翼琴轩看着夫君却无言，就在翩珹以为娘亲要说什么的时候，宛柏娴转身走向首位坐着去了。

府医来了之后简单切了个脉，又问了用过什么药之后就道“启禀家主主母，大公子伤势无碍，养上一两个月也就没什么，不过就是日后可能会畏点寒，怎么说都是从肚子里放了热气儿出去的。”

上面的宛柏娴没有任何动静，也没说叫府医离开也没说不让他离开。翩哲侧头看了一眼，伸过手去将媳妇儿的手握在手心，又对府医吩咐“有劳了，你去开方子吧！”

底下的一众子侄更是声儿都不敢出，明明娘亲神情与常无异，看着却更是让人不敢有任何动作。

“柔儿，你和睿儿把他带回去吧，让他好好歇着。玮儿，去拿府医开的药方。”众人讶异，娘亲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心疼或者生气都没有。

“主母，逍遥王求见。”门房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往里通传了。

这个时候逍遥王怎么来了。

宛柏娴微微眯了眯眼“可有说何事？”

“逍遥王说，得知今日大公子归来，特地来向长辈们请安的。”

翩哲收紧了自己握着柏娴的手“不见，你告诉他，他若是个明白人，这事儿了了之前就不要来瞎掺和。”

“去，把逍遥王请进来。”宛柏娴头次在娘家人面前违背翩哲，看的宛家小辈一愣一愣的。而后他就看见姑姑抽回自己的手，喝了盏茶。

“柏儿”

宛柏娴很是淡定的看了一眼翩哲，依旧无言。翩哲不禁有些头疼，从绾儿病倒到今天柏儿都没有爆发过，看到珹儿护驾负伤她也是很淡然，这就不是宛柏娴的作风。好死不死的逍遥王又来凑什么热闹，他不是陪着王妃去了扬州母族吗？

怅绾手里端着孟婆熬的药，一口一口的喝着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娘亲，想要看出娘亲波澜不惊下藏着的江涛汹涌。低头喝了一口药再抬头的时候对上爹爹的眼神，只能摇摇头，她也不明白顾麟剑怎的这会儿来了。

顾麟剑母子进来的时候怅绾一碗药正好喝完，起身随着爹娘一道行礼。

“听说舅舅回来了，这不我们才回来姑苏就忙着往这里赶，这一路上舅舅可还顺利？”顾麟剑是完全没有看出家里的异样。

宛柏娴才不愿意和他虚与委蛇“逍遥王有事？”

语气之冰冷让顾麟剑猝不及防“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看看的。”

翩哲先宛柏娴一步开口“逍遥王若是无事，便先回吧！犬子今日方归，一路劳顿也是要歇一歇的。”我可是让你回去了的嗷，你要是还不走一会儿下不来台可就没我什么事了。

“舅舅一路舟车劳顿着实是辛苦了。”顾麟剑话头一转转向翩怅绾“母亲，儿子想和您单独谈谈，您看您方便吗？”

“不方便！”宛柏娴是忍不住了，不顾着翩哲的阻拦就怼了回去“有什么事是要私下说的，不能在这里说吗？”

“您要说什么大家都知道，您也知道那件事绾儿不会答应，您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宛柏娴挣开翩哲的手，自己端坐在位置上语气平缓“臣妇是真不明白，您是缺娘认吗？还是说您缺外家？”转而又向贤太妃“贤太妃，您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儿子如今要认别人做母您就不能难受吗？”

顾麟剑母子被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宛柏娴可没打算停熄火力“逍遥王殿下，我已经折了一个女儿在你们皇家，今天我又搭了个儿子。我倒是想问问，到底要我们怎么做您皇家才能放过我们？”

已经折了个女儿又搭进去个儿子，但凡宛柏娴自私一点她一定手刃了顾衍她一定颠覆了顾家的江山，她一定教唆着翩哲就算鱼死网破也要拖着顾衍下地狱。

“不，不是的，外祖母，那是父皇做的事不应该算到我身上的，父皇是父皇，我是我。”顾麟剑拙劣的替自己找着借口，父债子还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愿意承担父皇做的孽。

“外祖母，您和外祖父也曾在我外祖面前维护过我的，这些我都是记着的，我”

“那不过是因为看着绾儿的面子。”宛柏娴打断了顾麟剑，她不是圣人，什么一码归一码，她做不到了，太难了“还有您永远也不要想着我成全您。”转而冲着翩怅绾“绾儿，你要是敢”

翩怅绾起身“女儿不会，永远也不会。”

宛柏娴起身往里走“送客！”

翩怅绾连忙追过去，翩哲向二儿子使了个眼色，自己也去追柏娴了。

“贤太妃，逍遥王殿下请回吧！娘亲今天怕是要动怒了。”翩玮轻叹一口气。

顾麟剑不解，明明之前外祖母不是这样的呀“舅舅，外祖母她怎么了？”

翩珹扶着钟离柔的手慢慢站起身一手捂着腹部“殿下，您以后别这么叫了，反倒是为难绾绾。”说罢叫上宛家表兄去翼琴轩了。

翩玳也是一肚子气没地儿撒，你老子把我妹妹搞成那个样子，又祸害我兄长，你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跟谁俩呢！“我大哥受伤了，太上皇动的刀，是冲着陛下去的，大哥挡了一下，就像当时绾绾挡在逍遥王面前一样，殿下明白吗？所以娘亲爹爹永远不会答应您的要求的。”

“还有绾绾”翩玮索性将话全部挑破“殿下，您只能给绾绾带来麻烦，你带不来欢愉。因为你不是奈儿，也代替不了奈儿。反之，您每一句‘母亲’都是在往绾绾心上捅刀子，如果没有意外，这个时候也会有个和娉儿差不多大的孩子追着她叫娘，可是这些都被你父皇毁了，绾绾所有的天伦之乐，为母之乐都让你父皇毁得一干二净，还有绾绾的身子。您不懂医没关系，您回去问问王妃，一个女子孕中没法好好安胎，一碗红花下去被迫小产而后日日受刑，您去问问王妃，这个女子的余生会如何？”

翩玳越想心里越堵得慌“殿下您回吧！以后也不要再登门了，你皇家与我翩家就保持在一个陌生的距离里就好。”

说完拉着苏媗就走了，多待一会儿都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