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悄咪咪地来了,我这时才发现这里的竞争比初中激烈得多看,看不到尽头的昏暗,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上课,写作业,吃饭,睡觉,每一天都是重复的一天,彷佛明天还是昨天,一眼就能望见时间的尽头。
手机成了形同虚设的摆件,除了每周固定给父母打一个问候电话,给敏哥哥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便再无其他。
文理分科后我选了文科,原本成绩平平的我开始崭露头角,在普通班里成了佼佼者。不过我并没有选择转去尖子班,我不想再被我的平凡淹没,成为曾经那个自卑的我。
一次次联考,模考,我早已从等待成绩公开的心情忐忑变得麻木不仁。不成功便成仁,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做不完的的试卷,熬不完的夜,上不完的课,偶尔抬头望去,只看见一片白花花千篇一律的校服。那个夏天,我喝了很多汽水,彷佛烦恼能在开盖那一瞬随着空气喷发。
和家里人、敏哥哥的联系越来越少,我彷佛成了一座被遗弃的孤岛,一个没有战友的最后一个战士。
毕业前夕,很多人疯狂地撕书,从楼上纷纷扬扬地洒下来。吼叫、哭泣、狂笑,一片喧嚣。这一切好像与我无关,同样压抑痛苦的我并不认为这时发泄的好途径,撕书只会让自己没有后路可以回旋。独立于喧嚣之外,我还在静静地准备明天的高考。
终于,在一声声嘈杂的蝉鸣声中,在做完四张卷子的时间之后,在又哭又笑的撕书狂欢中,一切都结束了。
高考的成绩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英语失误了几个阅读理解,而数学则是超常发挥。总体来说算是平稳发挥。在敏哥哥的指导下,我报了大连一所普通一本,希望能实现我看海的梦想。
录取通知书拿到的那天,父母已经在着手准备办升学宴。宾客到来时,很多亲戚向我们送上了祝贺,就连平时看不上我们家或者发生过口角矛盾的也来了。他们对我赞不绝耳,终于,我也成了别人家的好孩子,可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
只有姑姑酸酸地说:“哟,不就是一个普通一本嘛。我家敏哥儿可是考的211呢,现在还是正儿八经的研究生了呢。”话虽如此,她还是比往常放客气了些。敏哥哥站在旁边没有阻拦也没有反驳,只是在他母亲入座后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我妈就是那样的人,嘴上不饶人,你别和她计较。”这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么多年来,姑姑的性子我早已习惯了。更何况敏哥哥夹在我们中间,得顾及双方感受,我又怎么会计较这点小事呢?我抿嘴一笑,说到:“你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生气的。这些年姑姑也帮了我家不少忙,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对了,我有个礼物送给你,”说着他走到停车的地方,从车里拿出一个黑色盒子,“打开看看!”他鼓动我。我小心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小裙子,摸起来滑滑的,领口处还缀了一圈小钻,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往身上比了比,大小尺寸刚刚好。
敏哥哥看着我,也感到很满意,说道:“大姑娘了,应该有件像样的裙子了,不许那么随便了。”我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双眼不觉湿润了。“考上大学的吉利日子,怎么可以哭呢?”他还站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没有什么动作,但掩不住脸上的关切之情。自高中以来,他就不曾把我像男孩子般对待了,摸头、牵手这些动作也不再做了。这样绅士的他,让我很是欣赏。“我考上大学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啊。”我仰起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那进去吃饭吧,”他说。“好,我放一下衣服。”
穿过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弥漫着酒精味和饭菜香味的空气让这里闻起来就喜气洋洋。我走进我的房间,关上门就在镜子前试起裙子来。黑色的裙子不挑肤色,适宜的尺寸让我看起来苗条纤瘦,穿惯了宽大的校服的我不禁感叹敏哥哥眼光真好。可惜这裙子是礼服,不适合平时穿。我家里的条件敏哥哥是知道的,他大概是希望在大学里的一些重要场合能有件体面的衣服吧。
正想着,外面的母亲就叫我出去敬酒了,我应了一声,脱下裙子细细地折好放进衣柜里才出去。
我一直很好奇,在这样的父母影响下怎么会有敏哥哥那样知书达理的孩子。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和价值观也没有让他与他的父母不和,他和我们相处得很好,在父母面前也是个懂事的孝顺孩子。
去大学报名那天,父母都不放心我,执意要和我一起去,于是他们背着几麻袋土特产浩浩荡荡上了路。大城市的交通对乘客极不友好,特别是行李多而笨重的乘客。一天一夜的奔波,父母的衣服已经湿了好几次,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挤的。劝他们别带那么多东西,他们却说怕我吃不惯外地的饭菜,依旧一意孤行。看着父母微驼的背和新生的华发,我想,他们真的老了。
到了学校,母亲被校园的风景和建筑惊得合不拢嘴:“我一辈子也没到过这么好的地方呐,这简直就是仙境。我家囡囡真是出息了,读书读出头了...”就连父亲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一起收拾好我的铺位后,我决定带着父母去看看海。劳累的他们因着在兴头上第一次坐了昂贵的出租车,在海边,他们像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溅起朵朵水花,仿佛甩掉了所有的疲累和酸痛。我拍了好多大海的照片,发给了敏哥哥。“我终于看到海了。”我对他说。几分钟后,他回复我:你值得世间的一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