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厮将他引到一间雅室:“公子请。”
室内一桌两人,一人端方骁勇,雅格肃正。主位上的人却看起来平庸骄横,贪残暴虐。这两人能坐在一起等他,背后自是有着不能明说的缘由。
萧综将假面摘下放回腰间,向二人行了礼,而后再拜向萧宝夤,开口道:“侄儿来迟了,叔父勿怪。”
萧宝夤笑声爽朗,双手伸开尺余长短:“我当日见你时,你才这么大。想不到再见时已是玉树兰芝八尺之躯。快快入席。”
“元大人,您瞧着我这侄儿如何?”
元法僧体型胖硕,一笑几乎不见眼目:“早听你赞不绝口,如今一见,果真是人中龙凤,名不虚传!”
“哈哈哈,能的元大人赏识,是世谦的福分呐。世谦啊,这位大人可是高贵着呢。是一飞冲天的龙。”
萧综颔首,掩去眼底闪过的精光:“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萧宝夤和元法僧各自离去。这九霄云外本就控制在元法僧手中,萧综留在这里最安全不过。
妈妈给萧综安排了上好的房间,分外殷勤,找来才绝色艳的姐儿任萧综挑。本就不是贪欢之人,萧综推辞说不喜女色,哪知道妈妈玲珑的很,掩唇一笑,领着姑娘们去了。
再来时身后跟着一位身姿纤细的男儿,也遮了一张假面,许是为了照顾萧综故意戴的。萧综不解,妈妈却笑盈盈的说咱这九霄云外就不能传出去伺候不到的名声。这是咱家头牌倌人凤西,乖巧的很,就让他来伺候公子起居。
时下男风确实盛行,萧综说不喜女色,也难怪妈妈误会,盛情难却,又是男子,那便留下了。谢过妈妈好意,妈妈这才一扭一腰走了,临了还拍拍凤西的屁股,吩咐机灵着些。
萧综有些无奈,也无心猎奇,便直接同凤西讲清楚:“凤西无需承幸,只照顾我起居便可,你也不用同妈妈去说,银钱我会照付。可好?”
凤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眼前这人风姿卓绝,一眼便知定是人中龙凤,居然同他一个风尘泥淖之人如此温谦有礼。来找他的多是达官显贵,虽顶着一副皮囊砌了头牌的名,终究是任人鱼肉玩弄的身子。此时心中不觉泛起了异样波澜。
凤西应付惯了那些个伪善嘴脸,突然这般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轻声诺了……
见他愣着,萧综哑笑一声吩咐道:“我累了,请凤西帮我打些水来沃盥。”
“哦!诺!”
此时萧综浑然不知,这个七月初七,苍乾之北红鸾星动,他将接受命运的安排,与一墙之隔的那人痴缠千年。
隔壁这人早已酩酊大醉,正和五六个公子哥儿猜拳逗戏,这可是北魏皇庭的红人儿,走到哪儿都是奉承讨好之声。
元子攸资貌俊美,天生勇力,乃彭城宣武王元勰第三子,父亲被害后,举家迁回京都洛阳,胡太后见元子攸聪慧神朗,看着喜爱,便留着给六岁的小皇帝作伴伺读。
小皇帝成日里跟着年长三岁的小哥哥,小哥哥人长得漂亮,力气还大,崇拜的不得了。两人在讳深如潭尔虞我诈的前朝深宫度过本应无忧无虑的孩提时光,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
长伴君前悠悠近十载,这自是旁人比不了的。元子攸此次回来,只因中元将至,兄长们又镇藩在外,祭祖便落在了他的头上。这不刚回彭城便让这些个贵胄子弟截了去。美名其曰洗个风尘。
彭城是王属故地,宗室繁盛,多的是皇亲国戚,这些个亲王子弟仗着身世显贵,多数领个闲差,花天酒地纵情纨绔。元子攸虽不纵溺声色,但这些都是王室子弟,哪能驳了好意,毕竟这条道上不容易。
见元子攸腾的站起身来,晃了几晃,身边伺候的花姐赶忙扶住。
一旁的公子哥儿问道:“彦达何往?”
元子攸一把揽住花姐,大半重量倚在她身上,大手一挥:“蹬东而去!”能把出恭说的如此豪情万丈的大约也只有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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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纪律严明,如无战事,萧综在亥时便就寝入睡。纵然是在声色场所,也依然在亥时便上了榻。隔壁吵闹的厉害,仿佛有不少人正在玩乐,酒乐拳令娇女抚琴好不热闹。
萧综有些怅然,这些靡靡之音粉饰着人间太平,人上人只管踏着边疆战士的血肉声色犬马,哪里顾得人间疾苦。这种世界,碎了便碎了……
这几年来萧宝夤一直觐见起兵,屡次南征,深得北魏朝廷重用。但萧宝夤只想血洗前耻,一心复国,这也是与他联络的主要原因,毕竟,他是前朝宗室血脉,萧宝夤的复国大计又多了几成希望。他能看得出,叔父已经不愿再蛰伏,他在利用元法僧。
元法僧是北魏皇室,凭借血统高贵而身居高位,为持节史镇守彭城。虽是大权在握,却根本没有什么政治头脑。最要命的是,他一心要当皇帝!无尽的欲念,将人的愚蠢和丑陋展现的淋漓尽致。而萧综,别无他法。不复国,他和娘都得死……
皮肤越来越热的温度让他觉得烦躁难安,他是喝了不少酒,但还不至于如此难耐。很明显,这并不是酒力所致。随着时间推移,骨肉间隐隐传来蚁食蠹蠕之感,下身开始肿胀挺立。
此时他还不至于昏聩,萧综立刻想起了睡前凤西端来的银耳汤羹。
入了官妓的,哪个没有家仇国恨,又是男儿郎,忍辱偷生总指望哪天能攀权附贵,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却也是渺茫如无物,毕竟有多少痴汉会把温柔乡里几句酸话当成真。
所以萧综不怨他,但萧综也不是什么泛慈之人,这凤西本以为自己能和元法僧共桌定是什么大人物,可惜了,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这条路本就是血染的,这凤西,万是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