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放下韩东的电话,又来一个电话。
竟然是金剀。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他好像是用手机打的。
“啊?”我感到十二分的不可思议!
家里的管道刚刚开始供暖,屋子里暖呼呼的。我握着话筒,目光转向窗外黑咕隆咚的天空。虽然雪已停止,风声却呼呼地犹在耳侧。
窗户的玻璃上结着厚厚的白霜。
“你下来吧。”金剀用招呼的语气对我说,既没有强求,也听不出有丝毫的不自信。
我想问他有什么事,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好吧。”
放下电话时,我真有点恨我自己!
我匆忙地从沙发上取了妈妈的一件厚毛衣外套披在身上,踢踢踏踏地下楼。走到二楼楼梯的回旋处,我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立在下面一楼的楼梯口。
因为有雪的缘故,虽是晚上,光线却不怎么黑暗。
我看见金剀脸上有由衷的喜悦,看见我下来,他冲着我真诚地傻笑着。
距离他还有三级台阶的时候,我停住了。
冷风哗哗地灌过来,我捂紧了身上的毛衣外套。
“你下来!”金剀继续傻笑。
我心里叹口气,依从了他。
“给你的!”金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晶晶亮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借着雪地反射过来的光线,我看到那是一个别致的水晶球,里面是一棵尖塔形状的小树,绿的叶子,被晶亮的水晶包裹着,有一种说不出的纯净。
我的视线被它深深地吸引了。
“喜欢吗?我在青岛买的。”金剀继续用那种喜悦又无辜的语气对我说。
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七七的声音——
“金剀给我打电话啦!”
“他们昨晚坐了一晚上火车,今天上午才到家。”
“金剀给我带了礼物,不过也还有你的一份!”
“我不要!”我猛地把水晶球往金剀怀里一推。他急忙用手来接,可是,已经迟了。
刹那间,我听见了水晶球落在水泥地上碎裂开来的声音,低头一看,刚才那美丽的水晶球已经裂成了碎片。
我呆住了,只听见金剀轻轻的惊叹:“天哪!”
我心里好难过。刚才我拿过水晶球的时候,它带着暖暖的体温,一定是他握在手里捂了很久!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唉——你知道吗?它叫愿望树。”金剀看着地上的残骸,惋惜地告诉我。
他没有责备我,这让我更加难受。
可是,我却哼了一声,然后用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语气,冷冷地质问金剀:“那你送给七七的又是一棵什么树呢?爱情树?”
金剀吃惊又不解地看着我:“爱情树?”
我心里冷笑着想:或许,他在来找我之前,刚刚和七七结束约会呢!
“我没有送七七爱情树!你误会了。”金剀看着我。
令我感到气愤和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语气显得那么坦然!
“是吗?”我抬起头,情绪激烈地冲他嚷,“可是,全世界都看出来了——你在追七七!”
说完,我很气自己,因为自觉表现得毫无风度。
我转过身,作势要蹭蹭地上楼。其实我走得很慢,等着他在背后向我解释。
可是,他却沉默着。
我终于走过旋梯,只把他一人丢在楼下,和脚下那堆愿望树的碎片站在一起……
放了寒假的学校里,并不怎么冷清,因为初三和高三年级都在补课。
我依然还是乐此不疲地挤出一点一滴的时间读小说。
不愉快的事,忘了它——我这样告诫自己。
似乎果然就淡忘了。
我逐渐又恢复了以前的懒散和淡漠。
好在,金剀一直没露面。就连同韩东,似乎也消失了。
班主任每天早晨都要来和我们说一句大同小异的话:“现在距离中考还有……天!”语气沉重得像开追悼会一样。
我忍不住发笑。
七七一天比一天沉默。
“优偌!”终于在补课快要结束的那天,七七用恳求的语气对我说,“你能陪我去高三教室找一下金剀吗?”
我看着七七,有点诧异地问她:“金剀一直没跟你联络吗?”
七七低下头,消瘦的脸盘显得愈发清秀和楚楚可怜。刹那间,一股怜悯之情涌上心头。这对我来说,倒是很少见的。
我忍不住提醒七七说:“他对你到底是否真心?”
这句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很俗气。
“他对我很好啊!他是个很好的人!”七七突然抬起头来,自信满满地告诉我。
我悲哀地看着七七,心想:女孩子总是这么天真。
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起那个雪夜,我在丢下他独自上楼的时候,不是一直在期待着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甚至,到家之后,我还期待着他的电话来着。当时,即使他骗我,或许我也会开心和释然一些。
可悲的是,那天晚上的金剀,竟然连一个骗人的借口都难以找到。
我只是一个走到陷阱边上的女孩,不过我很警惕,所以没掉进去。
而七七,却掉进去了。
七七说到金剀,眼睛和脸蛋都在泛光。
“你猜他在青岛给我买了什么礼物?”她问我。
“什么?”我发现自己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面对七七清澈的目光,不知为什么,我感到有点内疚。可是,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把那天晚上金剀的表现告诉她。
七七咯咯地笑起来,然后告诉我:“是一个芭比娃娃!”
我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样!
不过,我心里竟然感到松懈了一下。但我什么都没流露出来,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
七七大概以为我不屑一顾,忍不住抗议道:“可是我很喜欢哦!”
“是!只要是他送的,米田共你也会觉得香!”我忽然变得幽默起来。
迟钝的七七疑惑地看着我:“米田共是什么?”
我不答。七七又问得大声了些,坐我们后面的一个男生听见了,就回答七七说:“大粪哪!”
七七脸涨得通红。我觉得自己很过分,想向她道歉的,却忽然感到可笑得要死,于是趴在桌上,笑得死去活来。
天哪!我一定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