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奈何桥。
雨簌簌,风萧萧。
桥边草屋破败,佳人煮药。
她名孟婆,冲我娇笑。
看她笑中带泪,我心如刀绞。
孟婆问我可有心愿未了。
我说,这一次,我不会喝汤吃药。
无论如何,不要忘掉。
……
我到死才知道。
人世有个规矩。
如果临终前回光返照。
死去前一秒,会将生生世世。
全部知晓。
第一世我秦淮为妓,她金陵浪子。
画舫游船,我丢下折扇。
说久闻公子惊才绝艳,还请公子赠诗一首。
若是不嫌。
小女子尚是清倌。
有倾世容颜,引痴痴相看。
他枉称神童天才,可那一刻,并未作出诗篇。
只将一句大唐李白,缓缓念。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她眉黛如墨,笑靥满面。
那一夜天昏地暗,倒凤颠鸾。
他告诉我,他进京求官,归来时,娶我入庭院。
那年他高中解元,将栏杆踏马拍遍。
名动京城,皇帝召见。
可好景不长,四地硝烟,敌军由北入南。
我随皇帝漂泊半生,归来时,已是耄耋之年。
又到秦淮,画舫新换。
世人皆不知当年曾有一女子绝艳。
我手拄拐杖,步履蹒跚。
黄昏里,只留街坊小儿童谣。
“等五年,又五年,五年五年再五年。
只愿爱郎朝中好,别把红豆换苦莲。”
我泪水潸然。
第二世,我是一匹白马。
她骑我在草原奔驰,手握劲弓,飞箭摘花。
我看她笑声爽朗胜烟霞。
眉眼弯弯似月牙。
她是可汗之女,草原之霞。
草原上汉子为见她一眼。
从海拉尔一直排到额尔古纳。
她说心中男人一定要信守承诺,言出必行。
听的我尾巴乱甩,五味陈杂。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惩罚。
虽身为白马。
上一世记忆分毫不差。
只是我无论如何做。
都无法告诉她,我就是他。
追求者众多,她实在见不过来。
便立个规矩,说若想征服她。
先征服胯下白马。
我欣喜若狂,将十里八乡壮小伙颠到内啥爆炸。
将那达慕常胜冠军活活甩下。
还让军中大将一个个横七竖八。
可汗大笑,说就你们这些怂蛋还想娶我女儿,看我哒。
我确实没把他甩下,也没必要,毕竟是她爸。
不过,他只在我身上蹦了半个小时。
就足足三个月没有找他的乌兰图娅。
从此草原上传我恶名,“碎活儿”。
她陪伴着我,我护卫着她。
无论去哪,我都能载她回家。
可我寿命不到人类一半,日渐衰老。
她美却与日倍增。
我的占有欲和执念,也渐渐释然。
这么些年,只有一个马童,入她法眼。
这马童,天天为她写写画画。
为她夜夜写白露,为她赤脚追烟霞。
而她看他眼神里,也有光芒流转,哪怕仅一刹那。
那天又有人来娶亲,是个南边文人。
南边文人?莫非是中原汉人?
文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虽年事已高,可仍让他吃了十二口泥巴。
马童惊异于我的狂暴,在一旁怯怯看着我,我一声长鸣,在他面前跪下。
我死之后,她就交给你了。
他上马时,她看我一眼。
眼里是无尽温柔和爱恋。
就像上一辈子,很多年前。
我冲她嘶鸣,马蹄高抬,夕阳西下。
再见啦。
我生命走到尽头,重重摔在地上。
眼睛越来越睁不开,呼吸越来越慢。
马童和南边文人将我埋在额尔古纳河边。
濒死之际。
我听马童对文人说。
“计划成功,她上钩了,二十三大婚,防卫空虚,三万铁骑过边关,屠可汗,灭草原。”
“那她呢?”
“斩。”
第三世,转世前我求孟婆。
这一世再不负她。
孟婆答应了。
于是我成一名护国大侠。
我七岁那年,供奉将我捡回皇宫。
教我道心不破,教我修行练剑。
我遇到她时,已是青年,她身在长安。
手持玉剑,飘然若仙。
只是这丫头啊。
这一世异常顽劣,不再贤淑温婉。
昨夜皇宫偷御宴,今朝花街乘金銮。
皇帝命我拿她,我却总是失手连连。
她身轻如燕,笑我呆子,冲我扮鬼脸,说我笨蛋。
她自持轻功盖世,在皇上面前高来高去,直到皇上忍耐不得,请供奉出现。
供奉只一剑,劈地开天。
吓得她惊呼连连,要从长安逃到四川。
我那天不知入了什么魔,贸然出手,替她接住致命一剑。
因我知道,供奉一出手,断然无人生还。
我便再看不到她那张圆滚滚包子脸。
皇上疑我要反,命供奉将我午时问斩。
供奉求情,才使我仅被打入水牢天关。
供奉修行多年,说我这一关,续了两世情缘。
他说红尘滚滚,炼心才可成仙。
她逃跑时,嘟着嘴,说呆子,你等我回来那天。
等五年,又五年,五年五年再五年。
等到红枣味道,如嚼苦莲。
突然有天,供奉难得看我,说那位姑娘,率起义军,鲜衣怒马,长安街头,杖毙皇上。
“你为何不出手?”
“为师知道,那位姑娘,对你来说一定万分重要。”
“可护国供奉的职责…”
“无妨。”
供奉笑了,多年来,我第一次见他笑。
笑得花枝乱颤,素衣飘飘。
“徒儿啊,师傅活了千百年,始终悟不透何谓仙。”
“徒儿啊,我死后你去我墓前,要大婚,要大办。”
“徒儿啊,为了你,师傅这颗道心,算是破了。”
“只是心有不甘,为何心有不甘。”
供奉数年修为,毁于不安。
临死前,我牵着她的手,至师傅墓前,红盖头,紫金銮,大办特办,惊动长安。
世人传我成就圆满,是为逍遥神仙。
我心中始终有块阴暗,一直陪伴我入棺。
入地狱时,
孟婆告诉我。
她转世不是那位姑娘。
而是供奉。
笑我不长眼。
第四世,孟婆问我,你可有心愿。
我说想出家,当和尚。
相爱容易,情债难还。
要老钟古寺,要青灯长燃。
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果不其然。
这一世我生得长耳阔面,与佛有缘。
天天挑水坐禅,日日佛歌相伴。
“菩提落叶化泥尘,几度轮回几渡人。”
我潜心修行,吟诵佛歌。
从草枯到草荣,从花开到花落。
五蕴皆空,渡诸苦厄。
心若磐石,不近邪魔。
只是每年花落的时节,都会来一香客。
徐娘半老,青纱面遮。
她会送上几文香钱,说是否还将她记得。
每次我都说,施主,小僧不记得。
……
她二十岁时,第一次来黄觉寺。
蹦蹦跳跳,如蝴蝶翩翩。
她说她找了我二十年。
问我知不知道,与她曾有三世情缘。
我说莫对小僧妄言。
佛门重地,六根清净,不生怨念。
她满脸失望,在寺里缠了我三年。
她跟我说,第一辈子我是个书生,用李白的诗骗了她的爱恋,骗她在秦淮河畔。
苦等几十年。
她说我走后,死守着清白身子,老鸨恨不过,给她下药,高价售她一晚。
她不敢去找我,若是毁我满朝清誉,该怎么办。
她不敢逃开,若是我要归来,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她说那辈子我害她太苦,所以第二世是一匹马,被她骑了一辈子。
可惜眼光太烂,挑了个狗探子,跟我一样是个渣男。
第三世更惨,两人在咫尺之间。
性别都是男。
我说,小僧从未有过,也从来不敢。
她恨恨给我几拳,扑我怀里,而后下山。
打那之后,每年花落。
她都会蒙着青纱,上山找我。
后来大荒之年,她跟我说,给不起香钱。
天下已乱,随时完蛋。
倒是身子还算干净,你可愿……
我法相庄严。
那晚。
她下蒙汗,捆小僧手脚。
挣扎不能,只得随她愿。
天明,她便再也不见。
一别经年。
自那日花月之后,我如患重病,不思茶饭。
第五年花落时,我忍受不住,当即下山。
走过湖海大川,走过酒肆宫殿。
久寻无果,重回寺院。
很久之后,有一柴客,求我解惑。
说他多年前,曾在这座寺下劈柴。
天明时,有一女子,相貌可爱,从寺离开。
他心道奇怪,于是一路尾行。
见女子身姿窈窕,又孤身一人,便为非作歹。
将她抓进深山,足足五年。
她常常想法逃跑,可深山里。
天地就是监牢。
只有近日,她不堪忍受折磨,闭目咬舌。
临终之前,姑娘要柴客,来寺里求佛。
否则身化厉鬼,害他生死不得。
柴客问我,佛可饶他?
我禅杖高举,默念般若。
佛会饶你。
可我是魔。
第五世,孟婆笑眯眯。
问我有没有心愿。
我说我不想害她。
这辈子,都不要与她相见。
……
激光将虫群洞穿,机甲在银河边缘。
驾驶室冒着火花,我叼着烟,说真他娘操蛋。
这是与星际虫群开战的第3584天,我们坚持十年,只为守护地球平安。
我以前是一名公务员,工作稳定,家庭温暖。
那年晋升科级,又是生日,自然欢乐无边。
妻子准备一桌晚宴。
女儿送我一只石砚。
只是此时,虫群突然在地球出现。
就在身边,她们被撕成两半。
……
我不能崩溃,我还有信仰,我是党员。
响应号召,执笔从戎,带着仇恨为国而战。
不再藏私,世界团结,联合研发【脑神经机甲】,将虫群赶到银河对岸。
一上机甲,就是十年。
战斗间歇,偶尔会利用星际网络,跟地球同胞聊天。
那天,我在Quora上写了个答案。
问题是“身在外太空打虫群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评论区有个女孩很扎眼,喷我在行骗。
哪怕我发过去很多照片。
我看了她的资料,是个大学生。
金发碧眼,来自American。
她对我表示质疑,说我吹牛逼。
说你们国家的男人都是弱鸡。
我笑了,发射电磁炮,摧毁一座虫群基地。
说要不是星际网络不好,等回空间站,给你开视频都可以。
她说你要是在打虫子,我给你看胸,足足有D。
我跟她扯了快一年,她还是说我在装逼行骗。
这么久的时间,我压根没机会回空间站。
我年事已高,早对性不甚在意,只是被这个小姑娘的较真,逗到欢喜。
我决定证明自己。
“滴滴滴滴滴…”
驾驶台红光亮起。
“不好了,中尉,快撤退,变异体!覆盖半个星球的母后和变异体!!!”
通讯台声音焦急,而后一片死寂。
大地在震动。
看不见任何怪物痕迹。
这些东西是透明的?
新的变异体?
身边机甲被圆规一样的东西刺入躯干,核燃液和鲜血流了一地。
“护住中尉!让中尉给地球总部发消息!”
“护住中尉!!!!!!”
机甲一台台贴到我身上,我的战友和兄弟。
在我面前,被撕成碎片。
一如很多年前。
“轰!”
远处兄弟使用自爆核弹。
一阵巨大爆炸声传来。
我倒地不起,头晕目眩。
……
“滴滴滴滴滴滴。”
一片寂静里,响起通讯声音。
我咳嗽几声,机甲破碎了,空气中致命毒素进入身体,大概我还能有一个小时活下去。
我得给地球总部发消息。
居然诞生了新的变异体。
“怎么这么久不回我讯息?”
发消息的是那个美国美女。
“这里情况很不好…所有人都死了,就剩我自己,大概还能活一个小时。”
“哈哈哈,你又骗人了。”
“好吧,我要去忙了……”
“忙什么?”
“我要向地球总部发送信息?”
“哈哈哈哈,这么重要的任务,你交给我,我给你看看D。”
“我对你没兴趣。”
“来嘛来嘛?”
屏幕一阵扭曲。
通讯器信号不行,应该快要没有电力。
我举着呼吸器走到地面,把几个兄弟的机甲拆开,拿出能源存储器。
碰巧的是,我发现通讯兵的机甲里,居然有一个简易信号增幅器,它能使我信号扩大无数倍,开视频都没问题。
我们连队没有这种设备,这臭小子不知从哪偷来,还藏在机甲里。
想来也是为了他那个患病在床的弟弟。
“骗子?”
刚回机甲,她又发来消息。
“姑娘,我现在,应该能开视频了,你不用给我看看D,我只是告诉你,我没有骗你。”
我打开视频对话,顺便打字。
“还有,告诉地球总部,8321基地全军覆没,虫群诞生新的变异体,能力是透明。”
“我给你传递了一个压缩包,时间不多了。”
毒素越来越浓重,呼吸渐渐窒息。
我的手居然开始透明化了……
视频不知什么时候接通了。
屏幕闪亮。
我瞑目之前,看了一眼。
视频那边空无一物。只有键盘在飞速敲打。
屏幕上有三个字。
“我爱你”。
第六世,奈何桥边,孟婆煮着茶砖。
我说这一辈子,画风简直突变,宇宙死人你都管。
孟婆笑了,她说你灵魂身在地狱,无论在哪,都要归还。
灵魂身在地狱?
我沉默不言。
孟婆脸色一变。
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超越这几世之外的,真正一世……
孟婆见势不妙,催动法力。
将我送至灵魂彼岸。
……
教室里六神和风油精味道弥漫。
校服里是许久未洗的衬衫。
书山题海,作业试卷。
老班手持教鞭,说不拼不博,高三白活,不苦不难,大学玩蛋。
我跟所有中二少年一样,乏善可陈,简单平凡。
讨厌的老师在讲台前,喜欢的女孩在隔壁班。
闲来刷知乎,逛B站。
摆弄键盘,指点江山。
那天,我在知乎回答了个问题,是“如果爆发丧尸危机,你怎么办。”
我以学校为例,写了详尽逃生计划,从EDC装备到自制玻片弓再到抢占资源,一应俱全。
那篇回答得到1200赞,我兴奋不已,直到有个叫“可乐猛男”的ID,DISS我不切实际,只会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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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不想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