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忧止,凌忧止。
从小便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太柔弱太苍白,骨里肉里处处透着弱不禁风。她向往牧场里异族女子的直率与豪爽,索多珠、诺兰、康也朵……名字里便带了几分豪气,骑在马背上,啪啪甩着马鞭,更是英姿飒爽。
外公却说:“再怎么威风凛凛,又怎能好过一生无忧无虑,你娘一身武艺,却也没有这样的福气。
说完他便很久很久的沉默。
原来娘也是会武的铁马金戈,巾帼不让须眉,应该怎样的豪情万丈怎样的纵横千里?
那么为什么诺大的水家牧场偏偏只有他不能习武?
六岁开始跟在外公身后,在他练武时偷偷的瞧,偶尔记下一招半式无人识,苦苦的练外功发现把他按在膝盖上,抡起手掌一下下地揍手抬得高,落下却不疼,可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忧止
哪受过这样的委屈,有事歇斯底里的哭泣,手脚乱踢乱打,骄纵之态暴露无遗。
外公便停了手,怔怔看着他,那时的她毕竟年幼,看不出他眉间凝着化不开的悲伤,总想问的详细茗姨便悄悄抱了她离开茗姨并不是外公的女儿,而是娘的丫鬟。从孩时提起,跟了母亲十几年情同姐妹,忧止从小没爹没娘,外公便是她的爹茗姨便是她的娘,他所得到的宠爱并不比其他孩子少一分。他是牧场主的外孙女,从没人敢笑,他是孤儿,到处游玩, 均是礼貌容让,甚至还带了些许的怜悯。
可是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常缠着茗姨问爹和娘的故事,茗姨抚摸着她的头,叹息着说等你大一些茗姨再讲给你听。
那么大一些,是什么时候?
草原的草枯了又绿那年忧止十岁。
嘉端十四年,九月。
9月的牧场天很高,云很淡,风很清冽,一年一次的选贡马,就在这个时候。
每年,此时牧场里总会忙翻了天,外公亲自带领最擅长识马的精英将牧场所有马匹逐一挑选,体格牙口皮毛不可有丝毫瑕疵,选出最好的一千匹浩浩荡荡的送进京都或为军用,或由皇上分配给达官显贵。
清晨,忧止偏着头问外公皇上是谁能够这样威风?
外公的皇上是天是真龙是万民的主,这广阔的大地是它的,壮丽的山河是他的,连着千千万万的百姓也是他的,他若要哪人飞黄腾达,那人便有数不尽的珠宝,穿不完的绫罗,他若要哪人命丧九泉,有人便纵有多少的酸楚,多少的冤屈,也只能安安静静地咽到肚子里,孤零零的去趟黄泉路。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低而沙哑,像是喝了一口极烫的茶,灼的嗓子发不出声响。
忧止,似懂非懂,只看着外公的眼睛,一点点地黯淡下去。正给她梳头的茗姨忽然松了手长发散了她一肩,梳子擦着肩膀落下去掉在地上,啪的断成两截。
茗姨你哭了,看着铜镜,她尖叫。
没好端端的哭什么,茗姨笑着双目弯弯,笑得温柔又恬静,可她分明看到茗姨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闪一闪簌地落下来。
外公临走的时候说今天牧场有贵客,没有我的吩咐不可出门乱走,知道吗?
她追过去,可是我与索多珠约好去仙湖林也不能去吗?
不能。外公答的坚决。
索多珠是牧场总管,最小的女儿与优质年龄相当,从小便在一起玩耍,形影不离,忧止嘟着起嘴回头看茗姨想让她帮忙求情,茗姨却像失了神征征坐在椅子上不动也不语,犹豫间外公已经带好帽子,大步走出门去
忧止重重坐下来,无奈又失望,窗外阳光明媚,真是骑马游湖的好天气,他却只能懒洋洋地留在家里守着这个空旷的房间百无聊赖坐在门边看着外面的广阔草原,心里像有无数只狗尾草,搔痒难耐。
忽然听见远处有锣鼓声响,她跳起身跑到窗前,循着声音望过去,一眼就看到牧场门口围着黑压压的人群,热闹喧天,想再看的仔细,无奈距离太远,怎样张望都是些朦胧的影子,他便索性跑出房间,攀着围墙向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