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认
三日后,魏念念由父亲的贴身侍卫长送来了东南荒,又介于四海八荒订下的规则,魏念念只身一人来到了莲花坞,却被告知哥哥在姑苏。
蓝氏仙府,云深不知处。
站在江枫眠身后的魏念念打量着自家哥哥求学的地方。
蓝氏仙府坐落于姑苏城外一座深山之中。
错落有致的水榭园林里,常年有山岚笼罩着延绵的白墙黛瓦,置身其中,仿若置身仙境云海。清晨雾气弥漫,晨曦朦胧。与它的名字相得益彰——“云深不知处”。
山静人静,心如止水。唯有高楼上传来阵阵钟声。虽非伽蓝,却得一派寂寥的寒山禅意。
姑苏蓝氏的门生接了云梦江氏宗主的拜帖,不敢怠慢,连忙去禀报,不一会便有人来请。
雅室内,魏念念进屋之后第一眼看见一个神采飞扬、明俊逼人的少年坐在首座下方的右手边上,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身穿云梦江氏的校服,腰间挂着一把古朴的长剑,显得格外的丰神俊朗,潇洒不羁。
魏念念眉眼弯了弯,这应该就是哥哥了。
不过,这室内除了魏无羡外,还有三人。
一位中年男子端坐在首位,既高且瘦,腰杆笔直,虽然蓄着长长的黑山羊须,但绝对不老。
站在中年男子身旁的是一个少年,素衣若雪,缓带轻飘,身长玉立,腰间除了佩剑,还悬着一管白玉洞箫。望向她的一双眼睛温润平和,容貌昳丽,端的是清煦温雅,款款温柔的美男子。
饶是魏念念看惯了美男子也着实楞了一下,不过,也只有一瞬。
和魏无羡并肩坐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少年,这少年细眉杏目,相貌不同于魏无羡的丰神俊朗,是一种锐利的俊美,也一袭紫色云梦江氏的校服,手压在佩剑的剑柄上,腰间悬着一枚银铃,站起身来的时候却听不到铃响。
双方见礼,江枫眠没有介绍魏念念,只是向魏念念介绍了屋中的人。坐在首座的是蓝启仁,自家哥哥的求学先生,姑苏蓝氏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另一位少年是姑苏蓝氏家主的长子——蓝涣,蓝曦臣。
和自己哥哥站在一起的是江枫眠的独子——江澄,江晚吟。
江枫眠微笑道:“至于我身边这位是谁,还是让她自己说吧。”
魏念念走到魏无羡面前,拿下面纱,笑道:“哥哥,我是念念。魏长泽和藏色散人之女,你的亲妹妹。”
魏念念此话一出,室内之人均是大吃一惊,齐齐站起身来。
魏无羡脑中一懵,看着魏念念与自己有着五分相似的脸,茫然道:“我没有妹妹。”
魏念念却是心中一酸,拉起哥哥的手,轻言细语,生怕吓到魏无羡:“哥哥,你听我说,爹娘没死,他们还好好的活着。”
魏无羡一个激灵,似乎清醒过来,猛地一把抓住魏念念的手,语无伦次的道:“爹娘没死?没死……没,没死为何……为何不……”
魏念念心疼的看着哥哥双眼通红,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她不顾自己被抓疼的手,柔声道:“爹娘没有不要你,没有不找你,他们也是身不由己,你听我慢慢和你说。”
江枫眠看出魏念念的隐忍,上前拉住魏无羡的手,道:“阿羡,你先放手,你抓疼念念了。”
“啊!”魏无羡恍然松开手,果然魏念念白皙的手腕上已经通红一片,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魏念念笑着安抚道:“哥哥我无事,你别急,我们慢慢说。”
江澄也上来拉了一把魏无羡,道:“是啊,你先别急,听魏姑娘慢慢说。”
魏无羡六神无主的点点头。
此时,蓝启仁和蓝曦臣走到三人面前,前者道:“既然是家事,我们不变留在此处,你们先请便。”
虽然此事过于震惊,但是蓝启仁还是秉承着礼不可废的原则,礼貌的回避。
魏念念转过身来的同时又带上面纱,向蓝启仁和蓝曦臣示礼道:“前辈且留步,今日之事晚辈斗胆想请蓝前辈和江宗主给做个见证,以防日后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临走时,藏色的主意。有了蓝启仁和江枫眠作证,日后便可少了些不必要的麻烦。
蓝启仁打量了一下她,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众人安坐后,魏念念再向蓝启仁和江枫眠施礼道:“晚辈先请两位前辈恕罪,家训有言:本族女子非成亲不得摘下面纱。所以以后我可能都会带着这个面纱示人。”
当然,这也是藏色给她的托词,总不能真的说实话吧。
果然,蓝启仁点头道:“这个我们明白。”各家有各家的规矩,这没什么。
然后魏念念才坐在魏无羡的对面,看着坐立不安的哥哥,清了清嗓子,道:“事情要从十四年前说起,当年爹娘去夜猎的时候并不知已经有了我,所以在除祟的时候,娘才会动了胎气以至于被邪祟所伤,而爹为了救娘也几乎重伤身亡。”
听着眼前这自称是自己妹妹的少女娓娓道来当年的事,魏无羡听到格外认真,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魏念念看着魏无羡盯着自己眼睛眨都不眨,心中再次难受,也不知道失去亲人的哥哥一个人是怎么过?
敛下眉眼,忍住心酸,继续道:“辛亏遇上了我师父,我师父是东荒的一位修为高深的医修,途经此处,救起了爹娘,一治就三年。”
魏无羡终于忍不住道:“三年?这么久?爹娘一定伤的很重吧!”
魏念念点头道:“嗯,爹还好,只是娘为了保住我不少苦头。”
“后来呢?”虽然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后面的事,魏无羡还是忍不住想问。
“后来爹娘好了之后,本想回来找你,却被一群人找上门来。那群人自称是魏氏家族的人,来寻爹爹认祖归宗的。”
“什么?”魏无羡惊叫道。
不止是他,屋中所有人都是惊讶,众所周知,魏长泽是云梦江氏的家臣,哪里来的亲戚?
魏念念敛下眼眸,想起这段往事,心中便有止不住的恨意,袖中的手悄悄握紧,继续道:“经过爹爹的了解,原来他们的祖上和我们的祖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后来兄弟两人分道扬镳各立门户,百年间渐渐也疏远了。可是,这一支的家族前几年家族内斗,嫡系子弟斗的一干二净,为了不让魏氏一脉落入别姓手中,他们只好找上了爹爹。”
听到这里,江澄笑道:“魏无羡,你家还真精彩。”
魏无羡瞪了他一眼,看向魏念念道:“后来呢?”
魏念念回忆着当年的事:“爹娘本不欲参与其中,只想快快找到你。没想到那狼子野心的家臣竟然起了杀心,在一天夜里偷袭了我们,娘为了保护我再一次深受重伤。”
提起这里,魏念念再次心中愧疚,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娘不会病了许多娘,哥哥也不会当了这么多年的“孤儿。”
“魏姑娘,喝口茶吧。”
魏念念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蓝曦臣的俊脸,她微微一怔,道了一声谢,接了过来。
冷静了一下,她继续道:“父亲终于怒了,杀了回去,一举消灭了叛家之臣,坐上了家主的位置,找你事情也耽搁了下来。不过,爹爹有托我师父来找过你的,师父回来说你被江宗主带走了,不如就留在莲花坞,那里比起当时危机四伏的家里强多了,所以才没有来接你。本次本来是爹娘打算一起来的,但是却被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临时绊住了,所以,只有我来接哥哥回家。”
说完,魏念念轻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好半响,众人才消化了这个离奇的故事,终于还是蓝启仁开口道:“那姑娘要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
毕竟,谁也不能单凭魏念念的一个无从查证的故事,就让她把魏无羡带走。
魏念念拿出一个银铃,道:“来之前,我已经将我爹的亲笔书函交给江宗主了,这里还有一个以前我爹用过的江氏银铃。”
江枫眠起身拿出一封书信,递给蓝启仁,蓝曦臣代为接过,蓝启仁仔细看过才道:“确实是长泽的笔迹。”
当年,他们可是同窗,自然认得魏长泽的笔迹。
魏念念则将手中的银铃递给魏无羡,后者几乎抖着手接了过去,满心满眼都是这枚刻着‘泽’字的银铃。
眼泪一滴滴的落在银铃上,悄无声息的溅出了水花。
魏无羡哭了。
魏念念楞了。
屋中的人都楞住了,尤其是江枫眠。
魏无羡是九岁的时候被他抱回去的。
他在得知魏长泽夫妇战败身死的消息之后,一直在找故友留下的后人。找了许久,终于在夷陵一带找到了这个孩子。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跪在地上捡人家扔下的果皮吃。
夷陵的冬春都很冷,这个孩子只穿着单衣薄裤,膝盖部位磨得破破烂烂,跻着两只不一样也不合脚的鞋子。他埋头翻找果皮,自己叫他,便一抬头,两个面颊冻得又红又裂,却是一张笑脸。
江厌离说,他天生就是一张笑脸,一副笑相。无论什么难过都不会放在心上。无论身处什么境地都能开开心心。听起来像是有些没心没肺。
当初,江枫眠喂他吃了一块瓜,他就让江枫眠把他抱了回去。
可是,今天他却流泪了,这是喜极而泣啊。
或许是血脉相连,看见哥哥流泪,魏念念的心不由自住的疼了。
她伸手抱住了哥哥,然后被魏无羡反手搂了过去,喃喃道:“没死……爹娘没死,我还有个妹妹……真好……真是太好了。”
这一天,是魏无羡有生以来最难忘的日子之一。
这一天,他失去的双亲回来了,还多个妹妹。
这一天,他终于不再是孤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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