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洋出生在一个江南小镇,是当地很典型的富庶家庭。
他的爷爷杨建业是开厂子的,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开办纺织厂积累起了第一批财富。
很快更多纺织厂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小镇上扎根成长起来,但这个时候,杨建业已经把目光转移向小镇的房地产,和小镇上的小区以及别墅区的开发商打起了交道,和一个叫做查永行的人几乎撑起了小镇的一片天。
杨晓洋的老太公一共有四个小孩,他的爷爷排行老二,和那个姓查的,人称查三毛,本地有个顺口溜,杨老二,查三毛,爹不疼,妈不要,自己干,一不小心干出个家产千百万。
老太公那时候磨面粉,在那个年代里被定成了地主成分,所以不允许他的任何一个孩子再去沾手生意上的事情。
他的小孩大多都是做了有一技之长的工人,木匠,水电工等。
杨建业说,他的兄弟几个凑一起能自己盖个房,但是他用钱买下来就好。
查永行又有不同的发展,查永行把目光放在了小镇上,在小镇上做了房地产,开了超市,酒店,旅馆,健身房,浴室等一条龙服务。
最风光的时候,光芒几乎把杨建业全部遮掩了过去,只是这种风光是一时的,到了墙倒的时候,几乎是众人推的景象。
等到杨晓洋出生的时候,小镇上的服务业已经达到一种饱和的状态,所有人嫉妒着查永行在小镇上积累下的财富,认为那是一种过去地方土豪大绅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不再去他的地方进行花销,他的家底一再缩水到了入不敷出,查永行只是给自己留下就一间小超市。
倒了一个查永行,小镇上涌出更多的百万富翁。
而这个时候,杨建业回来将那查永行的烂摊子重新收拾起来。
人们才知道,原来他一直以来的默默无闻并非是如同伤仲永一般失去了做生意的天才,而是利用自己最早累积起来的财富,将自己的生意先是扎根在了最为牢固的市里,入了长江边上一家造船有限公司的股份。
船厂的规模大到出口的地步,在这以后,他也没有插手市里的越发火热的房地产生意,或者是相当暴利的贷款公司,而是选择了一家相当平淡的服装公司。
杨建业常想,财不外露,不要为了任何一件事情冲出头去,给人当出头鸟。
经历过越多大风大浪,才知道平凡有多么可贵,有的时候,他会想着,要是自己当面听了父亲的,做一个木匠该多好。
而这样走了一圈回来以后的杨建业,在小镇人眼里自然成了无法看懂的,他将从查永行手底下收过来的服务行业都转手由着他人经营,因为这些地方都是在镇上极其好的地段,终于又焕发出往日光彩。
杨建业说,不能想着一个人赚所有的钱,你赚钱的同时要让更多的有能力的人一起赚钱。
杨建业希望他的儿子杨海峰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杨海峰通过其敏锐的嗅觉之中捕捉到了一场网络与电商的发展,让服装公司不仅仅是给线下全国各地的连锁实体店供货,同样给开设线上的商店。
服装公司得到了飞速的发展,杨建业看出来他有着经营公司的热情,这个年纪的他同样不甘于一种安分又平淡的生活,于是就将公司的事情一股脑抛给了他管理。
杨海峰得到公司的管理权以后,对于新产品的开发,以及引进新人才不遗余力。
用父亲在海外还有的人脉,与一家海外的服装设计公司联合起来,直等到公司的广告出现在电视和网络之上,镇上的人才知道这服装公司已经不是默默无闻,而是将其品牌深入人心,全国无人知道林溪镇,但是没有不知道云溪集团,不知道他名下的云溪服装股份有限公司的。
这一回,小镇的人以此为荣,因为只要凭着产自林溪镇的名头,纺织品就能够受到青睐。
因为集团对于镇政府的反哺,小镇的发展规模甚至都不输于市中心的繁华程度,原住民在这里通过拆迁获得小区房不仅看拆迁房的面积,还会照顾到家庭人数,得了房屋的补助还能够得到钱款上的补助。
这就相当于富了一公司,把全国,乃至于世界的财富带到了这里,带动一个镇的经济,然后又把钱分到了镇上的每一个人。
开始众人得了这样的实惠,没有人不夸云溪集团好的。
因为一个云溪集团,小镇的人均GDP就在整个市里鹤立鸡群,镇中心的房价一度与市里比肩的程度。
小镇的人就算不住进自己的房子里,比如说用房屋补助金到别的镇上买一套房子,把这里的房子租给人住,都能够稳稳当当地赚到钱,当然也确实有人是这么做的。
面对这样一个对于小镇人来说已经是庞然大物的企业,所有人都收起了心内的嫉妒,就算是有眼红的,但是看看小镇上的公路怎么造起来的,想着怎么会让市镇府把一条高速公路建到家门口的,这里的小学,中学,公园的资助都是从哪里来的,也不能够不识他的好。
想起当年查永行受到的待遇,不得不说令人唏嘘。
而对于镇上房屋这样无理的涨价,云溪集团只是默默地造起了员工公寓。
公寓里面自然是应有尽有,冰箱空调等家电齐全,床沙发等家具设备,都是至少是从中档中挑选的。
用这样一种方式来留住人才,小镇上靠收房租的人心里面积累起不满,但是闹起来以后,在舆论上几乎是一边倒的趋势,往云溪集团这边倒,外人都说云溪集团养了镇上一批白眼狼。
为何会这样地一边倒,那自然是因为这场舆论不是只被着小镇上的人操控着,而是在外界的监督之中。
居民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反对这样几乎是白送的员工宿舍,可是完全没有为两手空空到这里来为了自己的人生大施拳脚然后被炒起来的房租劝退的年轻人考虑过。
而云溪集团这一项措施完全就是倒贴,而倒贴的目的就是在于相信,这样一群空空如也的年轻人到了这里,给公司带来的价值并非是一时体现在表面上的,更多的是隐性的。
况且其实就算是镇上愿意站在公正立场上的人都要更多一些,云溪集团从没有一点要求过居民不要哄抬房价,涨房租,只是自己贴钱引进人才,做这样的事情并非是要以大腿来欺压你的胳膊。
而云溪集团以如此长远的发展眼光来引进人才,一时间成为了民营企业当中的典范。
云溪集团给小镇实实在在的发展已经是相当大了,可是在做过这样的事情以后,也完全没有一丝以施舍者的面貌站在人前,大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样子。
把好的生活给了大家,不珍惜眼前,总是想着要更多利益的人自然会不满,但是能够念着其中的好处的人也是有的。
别的镇上的人还住着农村最早的毛坯房,每天自己工作拿两三千的工资,没有人给他们任何实在的利益所以他们就没有记挂的对象,为什么到了他们这里,有了这样一个龙头企业,把实实在在的好生活送给了大家,却还要引起不满?
因为云溪集团是牵扯到利益的一家公司,他推哪一家纺织公司,哪一家就能够上得了台面。
那被压的心里就不满,搞垮了他,那么就能够有另一家云溪集团站起来,那利益集团就可以换一批人。
没有实力参与这些利益争夺的人,那最多只是看热闹,起哄,杨建业一开始就看到了,这其中并非完全是那些居民在作怪,而是有人带头的。
这里面肯定是有查永行的影子的,但凭着云溪集团这些年的积累,要公关有公关,要资本有资本,确实还不怕这些小风小浪。
云溪集团会怕名声垮了,那些连锁店一家一家关门之后的效应,所以这种事情又不得不理。
他是站在明面上的靶子,那些像是查永行一样的人,是在底下偷偷摸摸放暗枪的人,杨建业很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而云溪集团在各个地方投资,盘根再深,也怕有一天没人灌水。
公关好,即使现在念着好的人再多,当有一天这个企业要倒的时候,他们能够给予的不过是叹息和缅怀。
可以用北方那个时代一批重型企业的凋零作为借鉴,你一辈子要穿衣服,但是不一定一辈子要穿这一家的衣服。
云溪服装这个牌子倒了,就相当于主根死了,树枯了,其他盘的根可能还能活一段时间,但也就没有了更多的养分供给,绝无可能长远下去的希望。
即使这一场倒塌对于杨家的影响并不是致命的打击,因为所谓有限公司,所谓股份,只不过是一场财富的缩水,就是不再有如今风生水起。
这却会让某些人以为有了落井下石的资本,同时你站的舞台越大,你登的山峰越高,下来的时候心里的落差就会有多大。
所有这些,正是杨建业当初开一家普通服装公司并且不想要做大的初衷。
就算你能够说上话了,现在底下这群没有信仰的人也是各听个的,然后想自己的,没有多少意思。
你养活了一批人,但是后来发现,连自己的家都顾不好,这该是多么悲哀。
把企业做到全国最大也不会有一家独大的时候,他越发是想要做一个隐居背后的人,但是他却不能够管得住他儿子的风头,毕竟按照杨海峰的话来说,这些年他顺境逆境都经历过,逆境的时候尚没有放弃过,这正好顺风的时候,谁愿意下来呢?
而且谁愿意放他下来呢?
推举他的人比要搞垮他的人多,而且这些推举他的人无一不比那些在背后作祟的人实力要强劲得多,祸起萧墙更有可能一些,但也要找到一个比他更有能力,形象更好的人才能够代替,毕竟赚钱是一起赚钱,亏钱的时候也是一起在亏钱。
甚至就连政府都不希望云溪集团会出事。
因为这样一家企业显然牵扯到了整个镇乃至于市的动脉,这要倒了,整个市的经济在一段时间内都要陷入萎靡之中,甚至再抬不起头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要扯垮这样一家企业,显然以查永行,乃至于市里任何一家企业的本事,都是不可能的,连杨家自己人想要搞垮都难做到。
在杨建业设想中,最后云溪集团会垮,无非两个原因,第一,失去竞争,市场重组。第二,失去政策,树倒猢狲散,最终落寞。
所以杨家一日兴盛过一日,但这兴盛并非完全是由他们自己能够控制的,他的兴牵扯到了一批人,衰又牵扯了一批人。
而在小镇上,查家的情形却变得越发凄惨,但这全然是查永行心内的嫉妒作祟。
杨老二收他那些开不下去的店铺,给他的钱已经是这辈子也花不完的了,可是他没想到那老小子的儿子也这么会,一家云溪集团做得风生水起,转过头来,把小镇上的房地产通过这种方式又炒了起来。
那些酒店,旅馆,浴室的经营权虽然由着杨老二给了别人,可是那些地还是在他手里,在他查三毛手里这些地是废品,到了他杨老二手里,却又一次成了无价之宝。
小镇翻天覆地的发展,谁不提一嘴杨老二和他那好儿子,但是他查三毛,却成了给人嘲笑的对象,他在镇上的最后一段时光,几乎从也没有再出过门,为了拆迁要收他的超市和房子,连政府都出面来说话。
最后,在家人瞒着他偷偷把房地产交出去的时候,他一下子急火攻心昏了过去,之后去了医院里,转到养老院,再没有出来过。
没人想要踩着他查永行的头站起来,直到最后他被气成这样,但其实杨建业都不知道这么一回事,全都是他一个人心气不平,过不了心里这么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