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日出

这一日，良艮想到自己已是命不久矣，不愿妹妹看着自己生机渐绝，就有心让妹妹和墨观留在东林寺，而自己则找处隐秘所在，独自了却残生。

只是此念头一经说出，即使语气委婉至极，也不免遭良玥剧烈反对。小姑娘平时听话温顺，可当兄长说要舍自己而去时，哪里还会有平日里的半点乖乖模样，冲着良艮大叫了一番，坚决不许他离了自己而去，甚至还“叫嚣”以死相威胁。

见良玥坚决不愿意，良艮只好罢了单独离去的念头，留在了东林寺。良家兄妹和墨观三人，在东林寺无所事事了数日。

又某一日，良艮对墨观良玥二人说想要去匡山瞧瞧。

东林寺所在的东林峰，本就属匡山余脉的一支，只是这东林寺离那匡山主峰玉仙峰还有数百里之远。玉仙峰为九州内闻名遐迩的避暑胜地，据传景色亦是绝佳。于是良艮道出此念，良玥墨观二人便欣然同意。

良玥在兄长离开东林寺去樵州的近两月内，自己几乎不离寺院半步，见到的除了芳华已谢的桃树，就只有一群只知参禅念佛的和尚了。每日听到的，也都是和尚们诵经念佛声。视听皆无趣，这两个月可将她给闷坏了，因此良艮说要远出游玩，她自然乐意非常。更何况，只要能和兄长一起，即使去的是刀山火海无间地狱，那也是但去无妨。

墨观在这世上已再无亲人，最为熟悉的便是良艮了。加之近几日和良玥也日渐熟稔，发觉这小姑娘不仅生的清秀好看，且性子乖巧懂事，很是让人喜欢。在墨观心中，自是极为愿意与这兄妹长待一起。

三人议定，这日一早，便向玄正辞行离开，留下了良艮所整理的那本书册。东林寺到玉仙峰不过三五日路程，三人下山后雇了马车，不日傍晚，便到了玉仙峰脚下。

找了客栈住宿一宿，次日凌晨天方未明，良玥竟眯着眼睛打着哈欠拍门叫醒良艮和墨观，说是要趁早上山看日出。

匡山秀甲九州，有“神仙之岭”一称。匡山有峰无数，其中最为出名便是玉仙峰，玉仙峰周围有数峰名气虽稍逊玉仙，却也是闻名遐迩之地。古往今来，曾登临玉仙峰的名士风流不计其数，为此山此峰落笔题诗作文的文豪墨客不乏其人。

三人洗漱过后，借着凌晨天边的点点星光，往山玉仙峰顶上爬去。

玉仙峰东连八阳湖，峰顶直插天际，笔直陡峭，站在山脚极远处抬头眺望，也难以瞧见云顶的山巅。因此这山道极其难行。

良艮兄妹均是自小习武，山道虽险，登山却也能如履平地。墨观山村农户人家子弟，登山越岭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与良家兄妹相比，就多有不如了。三人行，墨观走在最后，抬头瞧良玥小姑娘比自己年幼一两岁，身子清瘦单薄，爬山越岭却比自己利索轻快了许多，心中微惭之余，更是坚定了要习武修玄的决心。

玉仙峰别有他名五仙峰，三人登了一多半，再往上看，就看清这座山峰竟然是一座山同底而出，在半山分为五座小峰，峰如五人，或立或坐或行或卧，形状不一，各具风格。其时闻名天下的诗人风十二曾诗：“匡山天南五仙峰，青云荡出玉芙蓉。”便是说这玉仙峰上五峰齐出，穿云破雾的盛奇景象。

三人往玉仙峰中间第三峰攀去，良艮兄妹在前，墨观脚慢在后，渐渐被落下数十丈远，他终于抬头喊道：“良大哥，小玥，你们慢点，等着我些。”

“墨观你快些，你是男子，为何脚步反不如我呢？”数日相处，良玥与墨观也已熟悉。

墨观毫不相让，道：“那自然不同，你自小练武，我可没练过，若是不比我快一些，对得起你练过的武功么。”

良玥气不喘，脚不停，说道：“哼，你就是慢。本小姐还未施展轻功呢，若不然，你怕是连我的后背影都瞧不见。”

“轻功？那是啥功夫？能让身子变轻么？”墨观记忆极佳，想起良艮曾提过“轻功”，但当时倒未解释何为“轻功”。

良玥微微得意，答道：“身子变轻那是不成的，脚步轻快，跳的高，走的远，那倒不成问题。”

听良玥如此一说，墨观顿时心生向往，悠然问道：“小玥，你轻功练的如何？能飞起来么？”

“飞嘛……那稍稍有些困难，不过我哥他可以，我哥武功玄功都厉害极了，若他身体无碍……”良玥神色一黯，语气立转，又对良艮道：“哥，你伤能好的，我相信的很。”

良艮微微一笑，说道：“能好，你们不用太过担心。”他又回头对墨观说：“咱们在这玩一两天，下山后就去八阳湖畔住上一段时日，那时我便专心教你们武功玄功，如何？”

“要开始教我了么？”墨观心中大喜，却又似不信为真，患得患失之下，又想起良艮身带重伤，于是问道：“良大哥，你身体还不是很舒服，我看等你好了，再教我吧，我不着急。”

良艮哈哈一笑，道：“无妨，等下了山再说。东边快日出了，咱还是快些上山吧，不然就看不了那旭日初升的美景啦。”

“行，我要加快些。”墨观心一横，忍着双腿酸麻，蹬蹬快上数十步，总算是勉力追上了那兄妹二人。

良玥瞧了墨观一眼，气定神闲道：“等上了山顶，看了日出，瞧小姐姐我给你展示展示，啥子叫作轻功。”

良玥说最后一句话时，露出了她那调皮婉转的蜀中乡音，听得墨观愣了一愣。墨观又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为定，一会儿你得让我瞧瞧轻功是如何一回事。”

良玥心道：“我又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墨观当真是啰嗦糊涂。待会儿该用何种姿势动作来施展轻功，才更好看些，这倒是个问题。”微微沉思，开口道：“我答应你了，但是我还没吃早饭，也不知能不能跳的起来。”她是怕山石不平，万一有个失手失足，也好事先找个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