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群雄割据,中原逐鹿。
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处处都是一片刀光剑影,流离失所,满目疮痍。
漠北戈壁,有一座山。山中有一玄元子,以传道授业为乐,自在悠游,逍遥度日。多少帝王将相请求他出山他都一概退还,从来不应,自称愿“曳尾于涂”。然而,谁也不知这道人原是做过大官的,甚至还是武将出身。除了他的两个弟子。
大弟子名为唐棠,年二十,是故人遗孤,一直当做亲子养在身边。他的副将为救他一命而死,其妻子闻讯决心殉情,只将这九岁的孩儿托付给他。他记得自己以师父的名义去领孩子上山时,那孩子满脸泪痕,眼睛却黑白分明,固执而耿直。两日后,他便听到这孩子母亲去世的消息。他为武将,看待死亡如家常便饭,却也不由得深深叹息。他一直没有告诉唐棠这一悲伤的消息,唐棠也从来不问。后来,师父才意识到,可能早在上山之时,这不满十岁的孩子便知道了一切的结局。
小弟子也是孤儿,是大弟子上山三年后,随师父下山。乱世当前,所有人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难免有不少人落草为寇谋求生计。途中遇到被劫持的商队,其中一家五口,仅一小孩独活,他们赶到时,只见满地鲜血和尸体,只有车辕后躲着的一个小小少年,眼中满是戒备与敌意。师父温和蹲下,好一番安慰,才将这孩子带回山上。问他姓名,他摇头不语,只说叫阿季。大概是家中最小的孩子。问他籍贯,方才嗫嚅二字:“临安”。师父略加思索,临安古称杭州,便道,“你就叫周杭吧。”
从此,五岁的周杭与十二的唐棠便成了师兄弟,成了彼此除师父以外唯一的亲人。
唐棠生性善良,大概是父亲常年征战,养于母亲身边的缘故,心思细腻,性情温和。但遇事往往坚持自己的决定,骨子里像极了父亲的刚直义气。上山以后,山中无事,师父便想着教他些武艺也好,在十岁那年,让他挑选兵器,他毅然选择了剑法。师父想到他也确实更适合这一兵器,便悉心教导,甚至将昔日军中剑法都倾囊相赠。唐棠明白师父的苦心,也想念和敬仰父亲,学得尤为用心。
周杭可能因为儿时阴影,一直较为内向,只有在唐棠的百般逗弄面前才会展露出笑容。随着这孩子逐渐成长,身量拔高,倒是更显孤傲脱俗,倒像极了南北朝文人的风骨。既如此,狷介些也是情理之中了。
周杭比唐棠更爱读书,几年时间,带上山的兵书阵法被他翻阅背诵了大半,师父有时候也单独给他开开小灶讲授。唐棠也从来不妒忌,他倒是真心为周杭高兴,因为他实在不喜那些纸上的阵法条律,每每看到师父教授自己而自己不屑一顾的不甘心,他心中也难受,可是大概悟性不在此,怎么也是没有感觉。周杭的悟性倒是弥补了师父的遗憾。在师父和师弟在山中研讨的日子,他还会悄悄溜下山去,感受一下俗世的热闹与烟火。他性子温和又生的俊俏,很讨人喜欢,久而久之,山下的小镇中形形色色的人物都知道这么一个有灵气的少年郎了。
谁也没有想到,腼腆老实的周杭会选择长枪作为自己的兵器。师父都已经打算让周杭出山后成为谋臣,教授的武艺也更偏重于强身健体。正待劝说之际,只听周杭淡淡说了一句:“我不愿儿时情景重现。”师父怔仲半日,又是长叹一声,“这世间,也是该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