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例行公事。”
套在银亮盔甲里的巡警们向沿街的商户道过叨扰,便抹着汗向街道深处走去。
衣匠街向来是热闹的,早年间不少手艺高超的裁缝聚居在这里,后来饭店、花店、副食供销社、药店和杂货店甚至宠物店越来越多,国家雇员负责养护的花圃和彩色街灯也给街道增色不少。平时少年少女们便在此嬉戏购买零食,到了休息日劳动者们也乐于来购物消闲。
商户们并不在意巡警们进店检查,他们提防的东西整个国家都难找出经营者,尤其杂食店冷饮铺更是欢迎这些嘴馋的年轻人,正是容易饿的年纪,而且光棍们出手总是慷慨的。
就本土大多省区而言,五六月间还不算很热,但对迫于公安条例不得不全副武装巡逻的警察们来说,难熬的时令已经先于夏季到来了,甚至因为冷饮摊尚未开始营业,没有冰镇柚盐汽水加持的巡警们大概更期望夏日的来临。
终于,每周例行的风俗检查要到头了,和往常一样,没有风俗业和违禁印刷品的踪迹。
巡警们在接近衣匠街尽头的地方停下了。
“也没几家了,留一个人弄完,其他的人先回去”
小队长温坦提议道,他是一个年近四十,长着小胡子的红头发矮人,却是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精壮汉子,以矮人的标准而言是个瘦高个。
“还是老规矩,猜拳输了的留下。”
五六个巡警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队尾的高个子。
“你们看我做什么…”
巴尔被同僚们意味不明的视线扫得浑身发毛。
“没什么,快点过来。”
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出了布,围着一个攥紧的大手。
是的,巴尔在游戏中的运气一如既往得差。
“又是我啊…”
巴尔无奈得捋捋被热汗粘连在一起的头发,灰黄色的汗一缕缕顺着脸流进盔甲的领子。
他尤其怕热,总是不顾公安条例把头盔摘下来挂在身上。同事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谢啦,晚上去东人坊吃煮锅,我们请你~”
巡警们边走边跳地唱着歌走远了,夕阳掠过街巷,照在温坦和巴尔的胸甲上。
一些店铺已经要打烊了。
“就这么两三家了,你快点弄完,我在这等你。”
队长拍拍巴尔的肩膀。
“是…”
巴尔露出懊恼的表情走向前面的成衣店。
在他五年的职业生涯中风俗检查也进行过无数次了,可最后这段他向来是想推脱掉的。
成衣店和粮油店很简单就结束了。巴尔扛着长棍极不情愿地向最里面挪过去。
推开满是皱纹的老木门,映入眼帘是两排有些年头的木架子,上面摆满了红的绿的蓝的黄的紫的,各色药水的玻璃瓶,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奇怪工具和植物,中间夹杂零散的动物标本和草稿。
还是闷热得惊人啊。
巴尔抓起台子上盖着的抹布在脸上随便一抹。
哗啦
长棍末端的铁棱碰倒了一个瓶子,瓶子摔碎在地上发出脆响。
粉色的药水迅速挥发在房间里,形成一层粉红色的雾气。
“你怎么每次来都要砸东西啊,巴~鲁。”
从房间尽头的内室里传来慵懒带点娇嗔的女声。
“不要叫那个外号啊…”
巴尔总是读不清r和l,而巴鲁是通用语里‘野猪’的意思。
他小心地把长棍靠在门旁,垂头丧气地走过去。
“…”
不出所料,不大的房间里一地各种酒的瓶子,没有洗的碗盘和餐具,简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床头柜稍微干净一点,也随意搭着一件黑色的袍子,上面随意放着只吃了几口的馅饼。
非常突兀的是一尘不染的粉色帐幕和软床,床上斜躺着的黝黑女子只穿着很少布,正端着水晶认真地看舞剧转播。
女子姣好的面容和长耳朵上都透出点醉色。
巴尔踮着脚三两步跳到女子面前,一把夺过水晶。
“喂!过分过分过分!”
她一脸气恼地捶着巴尔的胸甲一边伸手去够仍然在放映的水晶,但一两分钟就气喘吁吁地倒在床上。
“哼,不理你了…”
女子气鼓鼓地背对巴尔蜷在床角。
“你好歹把屋子收拾一下,还有多出去走走不要大白天就喝大酒睡大觉,米奈。”
巴尔苦笑着把水晶放在书架顶上,开始把高高低低的酒瓶子码放整齐。
“你好啰嗦啊…今天又没有工作…倒是你个老光棍干嘛老替我操闲心。”
“我才二十七岁!另外不要老赤身露体,我今天查风纪我是抓你不抓你…”
巴尔把脏碗摞在一起,抓起剩馅饼扔进嘴里。
“有点咸了。”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小时候一起洗澡都看光了…而且…”
叫做米奈的暗精灵不知什么时候搂住巴尔的脖子。
“男孩子看到女朋友内衣会高兴的吧?”
“什…”
巴尔一怔,却并没有拨开环在胸前的玉手。
“最近一直都在执勤吧,到处都硬硬的…”
纤细的手指划过巴尔的脖颈
“来吧,你知道我能给你最好的~”
米奈嬉笑着往他的耳朵里吹着气,他不禁抖缩了一下。
“不愧是特级保健师的手艺啊…”
巴尔赤裸着泛着油光的上身,一脸轻松地趴在闺床上,小腿以下全悬在床边。
闻听此言,米奈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手上的力道却加大了。
“疼…轻点…”
“按摩一小时250雅尔迈,高级精油250雅尔迈,你打碎的那瓶药…要5000万哦~”
“怎么这样!我一辈子都还不起啊!”
巴尔惊呼出声。
就巡警7500的月薪而言,即便一辈子不吃不喝大约也凑不齐这样的巨款。
“那么…就拿你自己来抵债吧(´・ω・`)”
“国家不许人身买卖的啊。”
巴尔隐隐察觉到什么,但一瞬间他便打消了自己的猜想。
一阵尴尬的沉默。
巴尔感到按摩的动作停了有一会,他小心翼翼地拧过头来,看到米奈满脸堆笑。
啊,她眯缝着的眼睛一点笑意都没有。
手上还攥着两瓶粉红色的药水,看上去和打碎的那瓶挺像。
“一瓶吐真剂不够的话,就加大剂量吧!”
“救命啊!”
浑身放松的巴尔无力抵抗,两瓶药水顺着细瓶颈一齐灌进了他的胃里,顿时他那还算白皙的皮肤都变成了粉红色。
看到醉魔的巴尔,米奈顿时有点慌了神,跳下床,踮着脚越过一摞摞碗想要去找解药。
“别走…”
身后的呼唤声牵绊住了她的脚步。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还是…”
言语断断续续而又微弱,但还是清晰可辨。
良久,巴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地再开口。
“…请你嫁给我。”
说罢便没了声响,不一时,鼾声充满了一地狼藉的卧室。
巴尔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我的盔甲呢…”
“我去帮你请过假了,你的boss说你这三天不算旷工,又准了你一个半月的假期。”
迎着窗外射入的阳光,巴尔模模糊糊地看见米奈黝黑的带点得意的笑脸。
“怎么可能…一个半月…”
“度蜜月呀”
米奈突然凑近揪住他的领子。
“你不会要告诉我之前说的是醉话吧。”
巴尔只是苦笑着凑上去,把美人揽在怀里。
“真心话,我一直都想这么说,但真的很难为情啊…”
“讨厌鬼…”
随着啜泣声,巴尔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有一点湿润。
“那个…这些年欠你的诊疗费…我就不用还了吧…?”
他毕竟还是对按摩疗法的高昂价格有所顾忌的。
又是一阵沉默。
此后他回忆起此时的口无遮拦,都是满脸羞赧。
米奈将她一把推开,恐怖的笑容又堆满她卵石般圆润的脸上。
啊,又是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紫色药水。
豆大的汗流遍巴尔全身,错乱药水的威力他也是见过两三次的。
“77年5月9日,我要你永远记得这一天!”
衣匠街的居民们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开始时很普通的周三。
那个光着身子跑了一天马拉松的巡警给所有人留下了恐怖的回忆,只有巴尔自己是从别人那里听说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