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旷凡相处的这段,时光飞快,稍纵即逝,宛如格林童话里的飞毛腿。
我趴在床边,看着少年干净苍白的侧脸,冬日的太阳亮白,白色窗纱的阴影洒落在他脸上,连他脸上的细小绒毛甚至清晰可闻。
少年睁开眼,我露出真诚的微笑,“今天醒的挺早的,身上还疼吗?”
“你……”
我摸了摸玻璃水杯,水温刚刚好,我就递给他。
他看了我一眼,接过来咕咚咕咚地喝光了,看着我把水杯放回原位,他说,“我叫旷凡。”
我回过头看着他,笑,“我是陈章。”
“你和吴岭南……”他试探地看着我。
“吴岭南是我老板。”我说,“我在他手底下那家奶茶店打工,他是个不错的老板。”
旷凡沉默了,好半晌他说,“你说的奶茶店是不是在明理路,叫‘思想者’的那家。”
“对,你知道啊。”我有点意外。
“李培大哥和我说过你们的奶茶店,他说他在追求那儿的一个店员,还说那小店员……”
我眨了眨眼,“怎么不说下去了?”
“没事,他就说小店员挺独立的,也很有主见,成熟得不像个小姑娘。”
我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有些不注意形象,还好我不在乎。
“你笑什么。”旷凡纳闷地看着我。
我说,“我开心啊,开心就要笑咯。”
伤筋动骨一百天,本来预计照顾一星期就离开的,没想到一呆就是两个多月。
这期间吴岭南来了好几次,每次都使尽浑身解数逼我跟他走,我都好言好语劝了回去。
有人敲门,我说,“进。”
吴岭南踢踢踏踏地闯了进来,我对身边的人说,“不管他说什么,你就当小孩子撒泼好了。”
旷凡和我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吴岭南走过来,脸色有点臭。
“陈立早,你和他说什么悄悄话呢,到底谁才是你老板?”
我站起身,笑着说,“当然你是我老板了,吴少爷,吴大帅哥。”
“不对劲。”吴岭南说,眯着眼盯着床上的人。
旷凡毫不客气地和他对视,吴岭南说,“这么久还不好,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要是好了,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吴岭南,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我忍不住出声制止。
听见我的话,小混蛋逐渐恢复了冷静,他回过头看着我,表情有些古怪。
“陈立早……你知道你有多久没回去了么?”
一路上小混蛋都在生气,我都不知道他哪门子的气,简直就是人形打气筒。
“吴岭南……”我去拉他的手,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吴岭南臭着脸,冷哼一声。
“你到底别扭个什么劲儿啊,我都不知道我哪儿错了,你告诉我,我改行不行。”
吴岭南又哼了一声,“你自己知道。”
“我真不知道。”
我有些崩溃了,小混蛋三番四次挑起冷战,他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觉得心累如狗,比连续工作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还要累,也突然就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不想再开口说哪怕半个字来解释。
“够了。”我对自己说。
李培的短信就在此时恰如其分地发了过来,“章章,谢谢你照顾我家旷凡。”
李培的话让我的心得到一丝慰藉。
“没事,本来也是我们的错。”
“如果只是愧疚,付过医药费就好了,用得着每天陪床照顾?”
我沉默,他又说,“旷凡说你对他很好,特地嘱托我请你吃顿好的,表达一下他的感谢。”
想起那个苍白脆弱的男孩,我心里多了一分柔软,我说,“好。”
“你在和谁聊天?”
我没回答,实话实说只会让他更不开心,他一向不喜欢李培的。
“你不说我就自己看。”吴岭南猛得凑过来,我甚至来不及关掉聊天页面。
我有些不高兴地嘟囔,“吴岭南,你应该学会尊重别人的隐私。”
“……呵呵。”吴岭南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把头扭向窗外。
一路无话,吴岭南没有再开口,我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我想也许我太惯着他,他一个刚刚15的小孩子,哪儿懂那么多道理,唯一会耍的就是恃宠而骄,还有那些装乖撒泼的小把戏。你越纵着他,他越欢喜,越无法无天,越蹬鼻子上脸。你不去看他,让他自己做戏,他先哭,再闹,眼见无效,就只能乖乖自己复原……小孩子,最怕的是失去关注,一旦没有关注的目光,他就没了行动的动力。
晾一晾就好了。我想。
我没有和吴岭南多说,心安理得地把他一个人丢在家,甚至当着他的面上了李培的车。
小混蛋没开口,也没发疯闹脾气,一切就像预料的那样。
我想我的计谋生效了,我甚至沾沾自喜。
这天的约会格外顺利,我的心情出人意料地明媚,我甚至还同意了和李培看电影——从前我从来不会答应的。
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准备下车的时候,李培照例来给我解安全带,安全带还没解开,他突然凑过来吻了我。
我闭上眼,感受他灼热的呼吸,他濡湿的唇,带着烟草的淡淡苦味儿,我并不排斥。
“李培……”
“嘘。”
他替我解开安全带,看着我下车,眼底是海样广阔的柔情。
我没有走,我站着不动,我等着他。
他迅速打开车门,大踏步绕到我面前,紧紧拥抱住我。
“章章,你答应了?”
我点点头,又想到他现在看不见,我说,“是,我答应了。”
李培把脑袋紧紧和我的靠在一起,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他是真的高兴。
“回去吧……太晚了,注意安全。”我拍拍他的背,在他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