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悠然不记得自己在这种非人的觉醒计划中昏过去了多少次，只知道每一次睁开眼，前一天的痛楚还没有消失，新的折磨却已然开始。
她觉得若不是担心直接把她弄死了，怀燮念很可能希望能在一天之内将所有强度一次性施加在她身上。
悠然很清楚，自己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物品，一把能够打开他们妄想的疯狂大门的钥匙。
只要这把钥匙能用，不管它是崭新锃亮还是锈迹斑斑，都没有区别。
对于悠然身体的羸弱和不堪重负，怀燮念很是烦躁，按照他们长期以来对悠然身体数据的统计和分析，她承受这种强度的刺激本不该有如此大的反应。
但不论他揪着技术人员的领子问几遍，得到的都是他们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的回答。
看着怀燮念焦急的样子，悠然低下头，咬着牙忍住身体里能量翻涌所带来的痛苦，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轻轻的笑了。
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幸亏她想起了父亲的话，幸亏一切都还不晚。
就这样过了几天，这天晚上结束了激活治疗，当刀疤脸想要把半昏迷的悠然从仪器上拖下来扔回房间的时候，眉头紧锁的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
“时间到了。”
听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啊，那个啊，我会派人给他送去的。”
悠然却执拗的摇了摇头，拖着自己近乎虚软的身体，从仪器上走了下来。
“我说过，要亲手拿给他。”
刀疤脸皱了皱眉，将这件事报告给了会议室里的怀燮念。
男人原本是不同意的，但看着悠然那一脸“你若不同意，我也绝对不配合”的模样，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头，然后指了一下刀疤脸道。
“东西给她带齐全，你跟着一起去。”
刀疤脸应允着，将一些电子仪器装配在了女孩身上，然后拖着她走进了一辆黑色吉普车，消失在了夜色里。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吉普车停在了一个小区楼下。
“给你二十分钟。”
刀疤脸依靠在吉普车上点了一支烟，眼神示意性的朝女孩的胸口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说。
“如果超时的话，我想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悠然却似乎对男人的话充耳不闻，从下车起便一直抬头盯着那扇熟悉的窗口。在男人话音落地之后，像只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
用那把没来得及归还给主人的钥匙打开了房门。那曾经温馨整洁的屋内，此刻却如同土匪过境一般。大大小小的快餐盒子和啤酒罐凌乱的堆放在地上，其中还包括着几片茶几的碎玻璃。那盏星空灯已经被主人盖上罩布堆放在客厅的角落，摆明了不想看见它。
悠然抿了抿唇压抑住内心深处泛滥的情感，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皎洁的月光从窗口照进屋子，洒在床上那人的脸上。也不知是由于月光的缘故，还是本就如此，男子的脸色此刻显得格外苍白。
原本坚毅的下颌凹陷了进去，本就精瘦的脸颊，此刻却显得更加消瘦。不知梦到了什么，男子的眉头紧紧的皱起，脸上满是不安与痛苦。
看到这一幕，那躺在冰冷的仪器台上，被人像物件一样对待时都面无表情的悠然，突然便心痛的无以复加。
她轻手轻脚的靠近床边，想要伸手替男子抚平那眉间的凸起。但犹豫再三，那停在空中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悠然从怀中摸出了一个淡蓝色的小药瓶，拿出注射器。就在她刚刚准备好，拿针头对准白起的时候，就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白起不可置信地盯着悠然，从她进门时便心怀的那一丝侥幸，在看到她手里的注射器的那一刻，终于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握住悠然的手腕，眼神狠厉。
“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你是来杀我的？”
看到白起眼中的怨恨与痛苦，悠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将女孩的沉默当做了默认，白起怒极反笑，“这就是杨晓说的，你偷偷混进我注射液里的东西？要杀我，你之前明明有无数次动手的机会，何必要等到现在，何必要这么麻烦？”
这时候，悠然的胸口处发出了滴的一声响，似是提示，又似是警报。
听到这声音，悠然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挥手，想要挣脱白起的禁锢。奈何他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不肯放松。
白起显然也听到了那声音，但他却固执地攥着女孩的手腕，不肯自己亲自查看，想要等她的一个解释。
可悠然却只是紧紧地咬着后槽牙，两人便这样久久的僵持着。
看到从头到尾都是沉默以对的女孩，白起发出了一声怒吼。
“说话呀，为什么连解释和狡辩都没有。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
“没有它你才会死！”
眼看时间所剩无几，白起却还一直与自己僵持着不肯放开她，悠然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终于还是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祈祷着楼下的刀疤脸沉迷吸烟没有听到。
看到悠然那夺眶而出的泪水，白起手上的劲儿蓦然松了。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女孩，好像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也不理解她为何要哭。
明明被背叛的人是自己，为何她却仿佛比自己要更痛苦百倍。
“为什么会这样呢……”
白起静静地凝视着女孩自嘲的笑了。此刻比起女孩的背叛，他更恨的是自己的不争气，因为在睁眼看到女孩的一瞬间，跃进他脑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憎恨，不是质问，而是他发觉悠然瘦了许多。
看着女孩深陷的眼眶，望着她那瘦到仿佛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手腕，白起本该被仇恨充斥的心里，此刻却满是心疼。
他发觉自己之前所做的种种假设皆是枉然，因为在亲眼见到女孩的那一瞬间，曾经心底里的那些仇恨和怨念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绝望与苍凉。
“我本该恨你的，但为什么看到你流泪却还是会心痛。”
白起自嘲的笑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放松了对悠然手腕的钳制。
听到白起的话，悠然垂着眼睑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时间已经不允许她这样做，她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举起了手中的注射器，在白起神色复杂的注视中扎进了他的手臂。
一泵到底，空空如也的注射器和瓶子掉落在了地上。
这时，悠然的胸口又发出了一声比刚才更尖锐，更急促的警报声。听到这响声，悠然转身便走，在离开房门之前，她回头深深的看了白起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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