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爷看了看身旁少年怀中的红漆木匣,心中自嘲般苦笑不已。
不曾想,自己也这般年纪了,竟还要做一回白发送黑发的人。
果然啊,人老了,平时怕是占这小子便宜太多。
现在想想心里就不得劲,这不,前段时日,还老泪纵横了一把。
如今视物都有些许不清了,这便当欠你小子的债都还清了罢。
“时辰将至,还请小公爷登台才是。”
少年闻言一愣。
哦,小公爷,他,如今已是继承了忠国公府爵位的——小公爷了。
少年默然,随即才一步一印地上了城楼的瞭望塔。
他怀中抱着那只红漆木匣,紧紧地。
这个地方,是兰平壤为他选的。
因为兄长说,他甚是喜欢此台,此处极目远眺,便是故乡。
但是,兄长从不允许他登台——
等你长大了,兄长便带你同上。
直到那日,兄长临走前,他才看到了那封留给自己的信:
登台凭栏倚望处,吾心安处皆吾乡。
所以,他今日登了这瞭望台,带着兄长一起。
也是这时他才知晓,其信中所言深意。
此地,见不到京城的。
但只要脚下踩的仍是这片土地,目之所及仍是国之江山,何愁不见吾之乡。
“时辰到……”
司仪的肃穆之声传到平壤耳畔。
祭辞悠扬,却仿佛一声惊雷平地起。
破碎了少年记忆中,恍如昨日,挺拔冷峻的伟岸身影,化作了镜中花水中月。
瞭望台上的少年,看着眼前银装素裹,一望无际的原野,不自禁又捂紧了怀中的红漆木盒。
这一放,便真真没了……
“将魂佑疆,国士无双……”
忽地,少年一笑,一指一指松开了木匣子,小心翼翼地启尽。
他嘴角扬起笑,眸子里难掩的是不舍与酸涩。
平壤从匣中捧出一手心的灰,北风一吹,便将少年掌中的宝,裹挟着,远去,远去……
直到同这儿的雪花混在一起,同其他将士的血泪与骨灰混在一起,终归了黄土。
“将军——呜呜……”
“归去,归去……”
兄长……
嗡嗡嗡……
少年腰间的利剑也躁动着,发出悲鸣。
不知何意,却晓为谁。
兰平壤也通晓其意,覆手其上,以作安抚。
但究竟被安抚之人,是何人,不可说,不可说啊……
兄长走了,日后便独剩你我二人共相为命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答,我便作你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