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记得幼年时曾遇见过的那名老道,脏袍旧靴,疯疯癫癫,说话时,常常颠三倒四。
老道小姑娘,我是神仙,看你漂亮,眼中还有光,想必慧乃天生,若我再给你三分美貌,三分才气,你选哪样?只能选一样。”
那时她九岁,晨起采花,满园的话,没有一朵能胜过她的艳丽。
人比花娇
老道是来赏花的,还牵着一头毛驴,见她可爱,便上来搭两句。
她认真地思量着老道的话,骄傲道:“
卞玉京美貌嘛,我有了,不贪。至于才气,我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我也不要。
后来,过了十年,她不要的才气却像是一种天赋,她不要,它偏偏跟着她,渐至与骨肉相融。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样样都喜,样样精,一见到便爱不释手,情不自禁沉醉其中。
十六岁时,她已是秦淮河畔有名的才女了。
但既是才女,也是风尘女。
金陵的人都知道,脂涂粉砌的秦淮河畔,一则是江南贡院,另一则便是教坊名伎汇聚之所,那里多的是美人、才人、妙人、家道中落的她便在其中。
她姓卞,名玉京,已经忘了是何时,有人开始管她叫卞赛。一一佳人依水住,红舫绿浆,只此一人,艳赛群芳。
卞赛
富甲一方的商贾,学富五车的墨课,无人不爱她的美,无人不喜她的才,甚至有外乡的男子也千里迢迢慕名而来。他们视她如珠如宝,为了她一掷千金,倾国倾城也想讨她发间一缕芳泽。
只有一个人不一样。
那是个面如冠玉,眼若星辰的男子。她一直都记得那人饮酒时的豪迈,和举步提袖间的潇洒。
她爱他的笑,如清风,似明月。
那人姓吴,号梅村。她遇见他时,是在崇祯十五年的春天。他说。”
吴梅村姑娘,我爱你的才,却也惧你的才。
她忽然想到了幼年遇见的老道,是啊,明明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明明说过不要才,因为他,她后悔了。